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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金刀墨剑(2)


  周牧一见,登时面如土色。这三个人正是金刀寨的大寨主安奉日、二寨主冯振武、三寨主本空道人。

  安奉日派他出来追寻吴道一之时,并未说到派人前来接应,不知如何,他竟然亲自下寨,自己吞没此物的图谋固然已成画饼,而且身败名裂,说不定性命也是难保,情急之下,忙道:“安大哥,那……那……东西给他抢去了。”

  安奉日拱手向石清行礼,说道:“石庄主名扬天下,安某仰慕得紧,一直无缘亲近。敝寨便在左近,便请石庄主和夫人同去盘桓数日,使兄弟得以敬聆教训。”

  石清见安奉日茧腮虬髯,身材矮矮壮壮,一副粗豪的神色,岂知说话却甚是得体,一句不提自己抢去物事,却邀请前赴金刀寨盘桓。这一上寨去,那里还能轻易脱身?

  拱手还礼之后,顺手便要将那小包揣入怀中,笑道:“多谢寨主盛情……”

  突然间眼前青光一闪,本空道人长剑出鞘,剑尖刺向石清手腕,喝道:“先放下此物!”

  这一下来得好快,岂知他快石清更快,身子一侧之间,已欺到了本空道人身侧,随手将那小包递出,放入他的左手,笑道:“给你!”本空道人大喜,不及细想他用意,伸手便即拿住,不料右腕一麻,手中长剑已被对方夹手夺去。

  石清倒转长剑,斫向本空右腕,喝道:“先放下此物!”

  本空大吃一惊,眼见寒光闪闪,剑锋离左腕不及五寸,缩手退避,均已不及,只得反掌掷下那个小包,击了回来。

  冯振武叫道:“好俊功夫!”不等他伸手去接小包,展开单刀,着地滚去,径向石清腿上砍来。

  石清长剑嗤的一声刺去,对准冯振武的脑袋直刺,后发先至,冯振武单刀尚未砍到他的右腿,他长剑其势便要将冯振武的脑袋钉在地下,安奉日见情势危忽,大叫道:“剑下留情!”

  石清一剑继续前刺,冯振武心中一凉,闭目待死,只觉左颊上微微一痛,石清的长剑却不再刺下,原来他果然是剑下留情,剑尖碰到了冯振武的面颊,立刻收势,其间方位、力道,竟是半分也相差不得。

  跟着听得搭的一声轻响,石清方才伸手接住了那用长剑拍回来的小包,其实兔起鹊落,实是迅速无比。

  他接住小包,这才收回长剑,说道:“得罪!”退开了两步。

  冯振武站起身来,满脸惭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安奉日伸手解开胸口铜扣,将单刀从背后取下,拔刀出鞘。

  其时朝阳初升,日光从林间空隙照射进来,金刀映日,闪闪耀眼,厚背薄刃,果然好一柄利器!安奉日金刀一立,说道:“石庄主技艺惊人,佩服,佩服,兄弟要讨教几招!”

  石清笑道:“今日得会高贤,幸也何如!”一扬手,将那小包掷了出去。

  四人一怔之间,只听得飕的一声,石清右手中的长剑跟着掷出,那小包刚在对面树干上一撞,长剑已赶上,将小包钉入树中。剑锋穿过之处只是小包一角,以免损及包中物事,手法之快,运劲之巧,实不亚于适才连败本空道人、冯振武的那两招。

  四人的眼光从树干再回到石清身上时,只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剑,只听他说道:“墨剑会金刀,点到为止。是谁占先一招半式,便得此物如何?”

  安奉日见他居然将已得之物钉在树上,再以比武较量来决定此物谁属,丝毫不占便宜,心下好生佩服,说道:“石庄主请!”

  他向闻玄素庄石清、闵柔夫妇剑术精绝,适才见他制服本空道人和冯振武,当真名下无虚,心中丝毫不敢托大,刷刷刷三刀,连出三招虚招。石清剑尖向地,全身纹风不动,说道:“进招吧!”

  安奉日这才一刀斜劈,招使未老,已然倒翻上来。他一出手便是生平绝技七十二路“劈卦刀”,招中藏套,套中含式,变化层出不穷。

  石清使开墨剑,初时见招破招,守得甚是严谨,三十余招后,一声清啸,陡地展开抢攻,那便一剑快似一剑。

  安奉日接了三十余招后,已全然看不清对方剑势来路,心中暗暗惊慌,只有舞刀护住要害。

  两人拆了七十招,刀剑始终不交,忽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墨剑的剑锋已贴住了刀背,顺势滑了下去。

  这一招“顺流而下”,原是以剑破刀的寻常招数,若是换了武功稍逊的对手,安奉日只须刀身向外一掠,立时便将来剑荡开。

  但石清的墨剑来势奇快,安奉日翻刀欲荡,剑锋已飕飕的碰到了他的食指。

  安奉日大吃一惊,心想:“此番四根手指被他一剑削去了。便欲撒刀后退,也已不及。”

  心念电转之际,石清一剑居然硬生生的收住,非但不向前削,反而向后挪了数寸。安奉日知他手下容情,此际欲不撒刀,也可不得,只得松手放开了刀柄。

  哪知墨剑一翻,转到了刀下,却将金刀托住,不令落地,只听石清说道:“你我势均力敌,难分胜败。”

  墨剑微微一震,金刀跃将起来。

  安奉日心中好生感激,五指又握紧了刀柄,知他取胜之后,尚自给自己保存颜面,忙金刀一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正是“劈卦刀”的收刀势“南海礼佛”。

  安奉日一招使出,心下更惊,不由得脸上变色,原来他一招一式的使将下来,此时刚好将七十二路“劈卦刀”刀法使完,那么石清对自己这一套拿手绝技实在知之已稔,直等使到第七十一路上,这才将自己制住。

  倘若他一上来便即抢攻,自己能否挡得住他十招八招,也是殊无把握。

  安奉日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言语,石清还剑入鞘,抱拳说道:“姓石的交了安寨主这个朋友,咱们不用再比了。何时路过敝庄,务请来盘桓几日。”

  安奉日脸色惨然,道:“是当过来拜访。”

  纵身近树,拔起本空道人的长剑,接住小包,将一刀一剑都插在地下,双手捧了那小包,走到石清身前,说道:“石庄主请取去吧!”

  这件要物他虽得而复失,但石清顾全自己面子,保全了自己四根手指,却也十分承他的情。

  不料石清双手一拱,说道:“后会有期!”转身便走。

  安奉日叫道:“石庄主请留步。庄主顾全安某颜面,安某岂有不知?安某明明是大败亏输,此物务请石庄主取去,否则岂不是将安某当作不识好歹的无赖小人了。”

  石清微笑道:“安寨主,今日比武,胜败未分,安寨主的青龙刀、拦路断门刀等等精妙刀法都尚未施展,怎能便说输了?再说,这个小包中并无那物在内,只怕周世兄是上了人家的当。”

  安奉日一怔,道:“并无那物在内?”急忙打开小包,拆了一层又一层,拆了五层之后,只见包内有三个黑点,凝神一看,却是三只死了的臭虫。

  安奉日一见到三只死臭虫,惊怒交集,强自抑制,转头向周牧道:“周兄弟,这……这到底开什么玩笑?”

  周牧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在那吴道一身上,便只搜到这个小包。”

  安奉日心下雪亮,情知吴道一不是将那物藏在隐秘异常之处,便是已交给了旁人,此番不但空劳跋涉,反而大损金刀寨的威风,当下将纸包往地下一掷,向石清道:“倒教石庄主见笑了,却不知石庄主何由得知?”

  石清微笑道:“在下也是胡乱猜测而已。咱们同是受人之愚,盼安寨主大量包涵。”一抱拳,转身向冯振武、本空道人、周牧三人同时拱了拱手,快步出林。

  他走到火堆之旁,向闵柔道:“娘子,走吧!”两人上了坐骑,又向来路回去。

  闵柔看了丈夫的脸色,不用多问,便知此事没有成功,心中一酸,不由得泪水一滴滴的落在衣襟上。

  石清道:“金刀寨也上了当。娘子,你不须烦恼,咱们再到吴道一尸身上搜一搜,说不定金刀寨的朋友们走漏了眼。”

  闵柔明知无望,却不违拗丈夫之意,哽咽道:“相公说得是。”那黑白双马脚力也真快,未到晌午时分,又已到了侯监集上。

  镇民惊魂未定,没有一家店铺开门。群盗杀人抢劫之事,已由地方保甲向汴梁官衙禀报,官老爷还在调兵遣将,不敢便来,显是打着“迟来一刻便多一分平安”的主意。

  石清夫妇纵马来到吴道一尸身之旁,见除了墙角边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小丐之外,四下里更无旁人,石清当即在吴道一身上细细搜寻一遍,连他发髻也拆散了,鞋袜也除了来看过。闵柔则到烧饼铺去再查了一次。

  两夫妇叹了口气。闵柔道:“相公,看来此仇咱们命中难报。这几日来也真累了你啦,咱们到汴梁城中散散心,看几出戏文,听几场鼓儿书。”

  石清知道妻子素来爱静,不喜观剧听曲,到汴梁散散心云云,那全是体贴自己,便说道:“也好,既然来到了河南,总得到汴梁逛逛。听说汴梁的银匠是高手,去拣几件首饰也是好的。”

  闵柔素以美色驰名武林,本来就喜爱打扮,人近中年,对容止修饰更加注重。两夫妇所谋不成,心灰意懒之余,只好去另寻玩意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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