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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月影深谷血刀暖 星摇峭壁铁枪寒(2)


  血刀僧适才与刘乘风这场剧斗,内力已耗去大半,再从崖上跃下,更是筋疲力尽,与陆天抒双刀相交,登时相形见绌,血刀都险些脱手。眼见花铁干红了眼睛,挺枪奔来,自己连陆天抒一个也斗不过,再加上个花铁干,那是非当场送了性命不可,心想自已内力已竭,逃也逃不走了,只有以水笙为质,他们挟制不敢急攻,自己休息得几个时辰,再图后计。

  这念头是在快如闪电的一瞬之际想定,见陆天抒鬼头刀一举,又要劈来,血刀僧身形一矮,向敌人下三路突砍二刀。陆天抒身材魁梧,急忙挥刀下格。血刀僧这三刀乃是虚招,只是虚中有实,陆天抒的挡格中若是稍有破绽,立即便要了他性命。待见他横刀守御,无懈可击,当即向前一冲,跨出一步半,倏忽缩脚,身子向后跃出,如此声东击西,这才脱出了陆天抒鬼头刀笼罩的圈子。

  他几个起落,奔到了狄云的身旁,不见水笙,急问:“那妞儿呢?”狄云道:“她在那边。”说着伸手一指。血刀老祖怒道:“怎么让她逃了,没抓住她?”狄云道:“我……我抓她不住。”血刀老祖怒极,他本是个十分蛮横之人,此刻生死系于一线,更是凶性大发,飞起一脚,便向狄云腰间踢去。狄云一声闷哼,身子飞了起来,直摔出去。他们处身之地,本是个四周高峰的深谷,岂知谷中有谷,狄云这一摔出,更向下面的谷中直堕。

  水笙听得声音,回过头来,只见狄云正在谷底堕去,一惊之下,便见血刀老祖向自己扑了过来。便在这时,只听得右侧有人叫道:“笙儿,笙儿!”正是她父亲水岱。水笙大喜,叫道:“爹爹!”也是她临敌经历不足,这时水岱离她远而血刀老祖距她近,双方距离之差,也不过三丈光景。若是她不出声呼叫,一见父亲,立即纵身向他跃去,那么就能变得离水岱近而离血刀僧远。这么一来,她一生的命运,那就大不相同了。

  她惊喜之下,只是叫“爹爹”,登时忘了血刀僧正向自已扑来。水岱和陆天抒,花铁干左右合围,眼见就要将血刀僧挤在中间,只是他若早一步将水笙抓到,那时投鼠忌器,可又多费周章了。水岱大叫:“笙儿,快过来!”水笙当即醒觉,拔足便奔。

  血刀僧暗叫:“不好!”俯身抓地一团雪,手指捏处,一团雪已坚如石块,他运劲先向水岱掷去,跟着第二团雪掷向水笙。第一团雪将水岱阻得一阻,第二团雪打在水笙后心“灵台穴”上,登时将她击倒。血刀僧脚下却丝毫不停,飞身过去,已将水笙抓在手中。只听得呼呼风响,斜刺里一枪刺到,正是“中平无敌”花铁干到了。他恼恨血刀僧累得自己刺死结义兄弟刘乘风,也顾不得水笙性命如何,一枪便刺了过去。

  血刀僧举刀疾砍,铛的一声响,血刀反弹上来,原来花铁干这根纯钢短枪的枪尖固是锋锐无比,连枪杆也是百炼之钢,非宝刀宝剑所能削断。血刀僧骂道:“你奶奶的!”抓起水笙,退后一步。但见陆天抒的鬼头刀又横砍过来。他前无去路,强敌合围,一瞥眼只见狄云在下面谷底坐了起来,抬头上望,心念一动:“下面积雪甚深,这小子摔他不死!”伸臂拦腰抱住水笙,纵身便跳了下去。

  水笙尖声长叫声中,两人已一齐坠入深谷。这谷中积雪堆满了数十丈厚,底下的已结成坚冰,上面的兀自松软,便如是个垫子一般,二人竟然毫发无损。血刀僧从积雪中钻将上来,早已看凖地形,站上谷口的一块岩石,横刀在手,哈哈大笑,说道:“有种的便跳下来决个死战!”

  这块大岩正居谷口要冲,水岱等若从上面跳下来,身子定要掠过大岩,血刀僧横刀一挥,轻轻易易的便将来人砍为两截。身在半空之人,武功便再高强十倍,那也决计不能如飞鸟般转身自如,与之相搏。

  陆天抒、花铁干、水岱三人好容易追上了血刀僧,却又被他脱身,都是恨得牙痒痒地。水岱以女儿仍被两个淫僧挟持,花铁干误伤义弟,更是难过。三个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杀敌之策。

  陆天抒外号叫作“仁义陆大刀”,花铁干人称“中平无敌”,以“中平枪”享誉武林,水岱的外号叫作“冷月剑”,再加上道人刘乘风,合称为“落花流水”。所谓“落花流水”,其实是“陆花刘水”。说到武功,未必是陆天抒最高,一来他年纪较长,二来他在江湖上人缘最好,因此排名为“南四老”之首。他这人性如烈火,对于伤风败俗、卑鄙不义之行,最是恼恨,眼见血刀僧站在岩石上耀武扬威,水笙身子软软的斜倚在狄云身上。他不知水笙已被点了穴道,不由自主,还道她性非贞烈,落入淫僧的手中之后居然并不反抗,一怒之下,从雪地里捡起几块石子,便掷了下去。

  他手劲本重,这一居高临下,石块掷下时更是势道凶猛之极。只听砰嘭、砰嘭之声,四周山谷都传出回音。谷底雪花飞溅。血刀僧一矮身,将狄云和水笙一扯,藏入岩石之后。他这时已然暂时脱险,对狄云的怒气便即消去,不想他给陆天抒的石块击死。他自已却挺身站在石岩之上,指着陆、花、水三人破口大骂,见到石块掷到,或闪身相避,或以掌力击开,却哪里伤得到他?

  狄云和水笙被血刀僧一扯之下,缩身在岩石后面,惊魂稍定,一看四周,原来岩石后的山壁凹了进去,宛然是一个大山洞,那块岩石挡在外面,洞中积雪甚薄,倒是一个极好的安身之所。狄云见头顶兀自不住有石块落下,生怕打伤水笙,当即横抱着她,将她放进洞中。水笙大惊,叫道:“别碰我,别碰我!”血刀僧大笑道:“好徒儿,师祖爷爷在外边抵御敌人,你倒抢先享起艳福来啦!”水岱和陆、花三人在上面听得分明,气得都欲炸破了胸膛。

  水笙只道狄云真的意图欲已非,心下更自惊惶,待见到他衣衫虽非完整,却是好好的穿在身上,想起适才他自称已脱了裤子,以致将自己吓走,原来竟是骗人。她想到此处,脸上一红,骂道:“骗人的恶和尚,快走开。”狄云将她放到了安全之处,随即走开。这时他大腿既断,小腿又折,那里还说走得一个“走”字,只是挣扎着爬开而已。

  三上一下的僵持了半夜,天色渐渐明了。血刀僧力气渐复,心中不住盘算:“如何才能脱身逃走?”眼前这三个人每一个的武功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要想摆脱他三人的追逐,当真是千难万难,自己只要一离开这块岩石,失却了地形之利,那就避不开他三人的合击了。他无法可想,只好在这块岩石上伸拳舞腿,怪状百出,嘲弄敌人,聊以自慰。

  陆天抒见了这等怪相,越看越怒,猛的心生一计,低声道:“水贤弟,你到东边去假装滑雪下谷;花贤弟,你到西边去佯攻,引得这恶僧走开阻挡,我便乘机下去。”水岱道:“不错。若是他不过来阻挡,咱们便真的滑下谷去。”他和花铁干二人举手打个招呼,分从左右奔了开去。

  附近数十丈内都是峭壁,若是滑雪下谷,须得绕个大圈子,远远过来。血刀僧一见二人绕向左右,显是要绕道进谷,如何阻挡,一时倒没了主意,寻思:“糟糕,糟糕!他们大兜圈子的过来,虽然路程远些,但化上两个时辰,总也能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们大兜圈子来攻,我便大兜圈子的跟在来个逃之夭夭。”眼见陆天抒正自目送二人远去,当下也不通知狄云,悄悄溜下岩石,便向西北角上走了。

  陆天抒忽然不听得血刀僧的吵嚷之声,低头一看,已不见了他的踪影,但见雪地中一道脚印,通向西北角上。倘若让这恶僧今日逃得性命,中原英豪的颜面是丢得干干净净了。他大声叫道:“花贤弟、水贤弟,恶僧逃走啦,快回来!”花水二人听得呼声,一齐转身。陆天抒涌身一跃,窜入谷中,登时便在深雪中没得无影无踪。

  他跃下之时,早已闭住呼吸,但觉身子不住下沉,随即足尖上碰到了实地,当即足下使劲,身子便向上冒。狄云和血刀僧堕入这深谷的积雪中之时,也曾如此这般,陷入深雪之后,再向上爬。不料陆天抒的头要刚探出积雪,忽觉胸口一痛,已是中了敌人暗算。他的头顶尚未伸出雪外,自是无法叫喊,当即迅捷无伦的还了一刀,这一刀还得快极,却也砍中了敌人,敌人藏身雪底,又是一刀砍来。

  水岱和花铁干回到谷顶,只见谷底积雪滚动,却是看不见人形,片刻之间,白雪中有鲜血透了上来。水岱叫道:“不好,陆大哥和那恶僧在雪底相斗。”花铁干道:“正是!这一次非杀了那恶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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