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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回 桅顶斗鞭(3)


  这时阳光照耀,湘江中泛出万道金波,两人在七八丈高处相斗,两条软鞭犹似鞭蛇盘旋,的是好看煞人。岸边人众固然愈聚愈多,湘江中上上下下的船舶也多收帆停舵,仰首观斗。

  易吉自知轻身功夫不如对方,只是稳坐帆顶,双足挟住桅杆,先占了个不败之地,袁紫衣却是东窜西跃,在帆顶的横桁上忽进忽退。她的银丝鞭比那的九龙鞭长了一倍有余,只有她攻击易吉的份儿,易吉却无法反击。拆到三十余招,袁紫衣手中一条长鞭便如银蛇飞舞,招数越出越奇,易吉却只是来来去去七八招,护住了全身,一面乘机去缠对方软鞭。

  一眼看来,袁紫衣似是占尽了上风,但她如此打法极是吃力,只要久攻不下,鞭法中稍有破绽,或是足下一滑一绊,那便输了。原来易吉的用心,正是孙子兵法中所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意思。

  袁紫衣早知他的心意,但不论如何变招进攻,他这七八招守护全身,竟是严密异常,无隙可乘,如在平地,她自可凌空下击,或是着地滚进,但自己引他高空相斗,反给他占了方便,却非始料之所及了。

  又斗片刻,情势仍无变化,袁紫衣微感气息粗重,纵跃之际,已稍不及初时轻捷。易吉瞧出转机已至,待她长鞭掠过面前,突出左手,迳去抓她鞭上金球。袁紫衣一惊,软鞭下沉,那知易吉的九龙鞭反过来一压一钩,若非她银丝鞭闪避得快,双鞭已缠在一起。易吉当真是得理不让人,瞧准了她鞭头回起之处,九龙鞭一招“金丝缠葫芦”,大喝一声,已将银丝鞭缠住。袁紫衣只觉手臂一酸,手中长鞭被一股强力往外急拉,知道若是与他蛮夺,自己必输,危急中倏出险招,右手猛地一甩,银丝鞭的鞭柄脱手飞出,绕着桅杆急转圈子,但见银光闪动,那九节钢鞭和银丝软鞭,竟将易吉双腿连同右臂,一齐牢牢绕在桅杆之上。

  这一下变生不测,易吉那里料想得到?他一惊之下,忙伸左手去去解,倏见袁紫衣扑到身前,左手一探,便来挖他眼珠。易吉左手急忙放脱软鞭,举起她左手,那知袁紫衣这一下乃是虚招,左掌在空中微一停顿,牵制住他的左掌,跟着右手疾出,早已点中了他左腋下的“渊腋穴”。这一招在旁人看来,简直是易吉自举手臂,露出腋底任由对方点穴一般。他穴道被点,左臂软软下垂,双腿与右臂却又给缚在桅上,可说是一败涂地,再无回手之力。

  胡斐在地下见她败中取胜,这一手赢得巧妙无比,不由得叫了声好,一督眼只见黄光闪动,九只金钱镖向桅杆上袭去,分打袁紫衣后心各穴。

  袁紫衣将易吉打得如此狼狈,心中大是得意,正要在高处夸言几句,逼他亲口许诺让了掌门,这才放他,料不到下面有人偷袭。这九枚金钱镖来得既快,部位又四下分散,她身在横桁之上,只要向左或是向右踏出半步,立时从六七丈高处摔将下来如何避得?情急智生,身子向后一仰,登时摔下,九枚金钱镖一齐从帆顶掠过。船头岸上,众人呼声中,只见她双足钩住横桁,身子挂在半空。

  岸上偷发暗器之人一不做,二不休,跟着又是三枚钱镖射出,这一次却是一枚袭她身子,两枚射向横桁之上,只要她身子向上翻起,刚好是自行凑向金钱镖。胡斐知道这一下袁紫衣无法避让,心中恼恨偷袭之人出手卑鄙,也是三枚金钱射出。他出手虽后,金钱镖去势却快,六枚金钱在空中互撞,铮铮铮三声,一齐斜飞,落入了江中。

  袁紫衣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欲翻身而起,胡斐大叫一声:“这算什么?”一跃上了船头,只听喀喇、喀喇两声巨响,横桁断折,袁紫衣身子跟着横桁向江中跌落,而易吉处身所在的桅杆,却也从中断绝。袁紫衣当时头下脚上,亲眼见到何人发射暗器偷袭,胡斐如何出手相救,但横桁怎地断折,却未瞧见。

  原来易吉左胁穴道被点,半身动弹不得,右手却尚可用力,急忙放开桅杆,从双鞭缠绕之中脱出手臂,眼见袁紫衣倒挂桁上,当即将全身劲力运于掌上,一掌击向横桁,喀喇一响,桁断人落。就在此时,胡斐也已跃上了船头,心想若是袁姑娘落水,这姓易的反而安坐桅顶,待他慢慢溜将下来,岂非是他胜了,当即背靠桅杆,运劲向后一撞。这桅杆又坚又粗,一撞之下只晃了几,胡斐心中急了,双腿发力,再是用力一撞,那桅杆这才断折。

  眼见袁紫衣与易吉各自随着一段巨木往江中跌落,只是袁紫衣的横桁先断,身在半截桅杆之下,若是给断桅击中,性命可忧,胡斐也是个见机极快之人,当即抓起船头拉牵用的竹索,对准袁紫衣身前挥了过去,大喝道:“抓住了!”这竹索便似一条软鞭。袁紫衣身在半空,心中忙乱,她虽识得水性,但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水,待会湿淋淋的爬起,岂非狼狈万状?突见竹索飞到,急忙伸手抓住。胡斐一挥一拉,袁紫衣借势跃起,轻轻巧巧的落在船头。

  她双足刚落上船板,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许多水珠飞到了她头上脸上,易吉与断桅一齐落水。岸上人众大声呼叫,扑通扑通响声不绝,九龙派的七八名弟子纷纷跃入湘江,争先恐后的去救师傅。

  袁紫衣向胡斐嫣然一笑,道:“胡大哥,谢谢你啦!”胡斐笑道:“我这‘胡’字拆开来是‘月十口’三字,大概我每月之中,要身中九刀。”袁紫衣笑得更是欢畅,心想我适才给那易吉拆字,原来都教他偷听去啦,于是笑道:“幸好你名字中有个‘非’字,这一‘非也非也’,那九刀之厄就逢凶化吉了。”胡斐笑道:“多谢姑娘金口。”

  袁紫衣与他重逢,心中极是高兴,又承他出手相救,有意与他修好,又笑道:“你这‘斐’字是文采斐然,那不必说了,‘非’加‘羽’为‘翡’,主得金玉翡翠;加‘草’为‘菲’,楚辞云:‘芳菲菲兮满堂’主芬芳华美;加‘系’则为‘绯’,红绯着紫,主做大官。”胡斐伸了伸舌头,道:“升官发财,那可了不起!”

  两人在船头说笑,旁若无人,忽听得码头上一阵大乱,众门人将易吉连着断桅,七手八脚的抬上岸来。他年老肥胖,又不通水性,吃了几口水,一气一怒,竟自晕了过去。袁紫衣暗暗心惊:“莫要弄出人命,那事情可闹得大了。”低声道:“胡大哥,咱们快走吧!这九龙派的掌门人我也不想当了。”说着一跃上岸,伸手便去取那缠在断桅上的银丝软鞭。

  九龙派众门人纷纷怒喝,六七条软鞭一齐往她身上击了下来。

  (欲知易吉性命如何?袁紫衣与胡斐如何脱身?胡斐能否取回拳经刀谱?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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