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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初显身手(2)


  说了好一会,马行空才说道:“我女儿一凤年纪也不小了,我想跟商老太商量一件事。”商宝震心中怦的一跳,商老太大是奇怪:“却也没听说女家先开口来求亲的。”口中答道:“马老师尽说不妨,咱们自己人,还拘什么礼教?”马行空道:“我除了女儿,一生就收得一个徒弟。他天资愚钝,性儿又卤莽,但我从小就当他亲儿子一般看待。他和凤儿小两口也拢合得来,我就想在贵庄给他二人订了亲事。”

  商宝震越听越不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商老太心想:“这老儿好生厉害,定是我那不肖的儿子露了破绽。”当下满脸堆欢,连声“恭喜”,又叫:“孩儿,快给马老伯道喜!”商宝震脑中糊涂一片,呆了一呆,直奔出外。

  马行空又和商老太客气好一阵子,才回屋中,将女儿和徒儿叫来,说今日要给二人订亲。徐铮大喜过望,笑得合不拢嘴来,马一凤红晕双颊,转过了头不作声。马行空说道:“咱们在这儿先订了亲。至于亲事嘛,那是得回自个家去办的了。”他知女儿和徒儿心中藏不住事,昨晚所闻所见,竟是半句不提。

  马一凤娇憨美艳,笑脸迎人,她在商家堡八个月一住,竟教商宝震一缕情丝,牢牢的缚在她身上。他刚得母亲答应,要给自己提亲,满怀喜悦之际,突然听到马行空那几句话,独自坐在房中,从窗中望出去瞧着院子中一株银杏,几难相信适才听到的言语乃是马行空亲口所说。

  他丧魂落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直至一名家丁走进房来,说道:“小爷,练武的时候到啦,老太太等了你半天呢。”商宝震一惊,暗叫:“糟糕,胡里胡涂的误了练武时刻,须讨一顿好骂。”从壁上摘下了镖囊,快步奔到练武厅中,只见商老太坐在椅中,不露喜怒之色,说道:“今儿练督脉背心各穴。”转头向两名持牌的家丁叫道:“将牌儿拿稳了,走动!”商宝震暗暗纳罕:“马老师说这等话,怎地妈毫不在乎?”但商老太平日训子极严,练武之际尤其没半点假借,稍一不慎,打骂随之,商宝震取出金镖扣在手中,不敢胡思乱想,凝神听母亲叫穴。

  只听商老太叫道:“苗人凤,命门、陶道!”商宝震右手双镖飞出,正中木牌上所绘人形背脊的两穴。商老太又叫:“胡一刀,大椎、阳关!”商宝震左手扬起,认明穴道,登登两镖发出,突见木牌有异,“咦”的一声,定睛一看,只见木牌上原来写着的“胡一刀”三字已然不见。他招手叫那持牌家丁过来,待那木牌拿近,看清楚那“胡一刀”三字被人用利器刮去,却用刀尖刻了“商剑鸣”三字,这一来适才这两镖不是打了仇人,却是打中了亲生父亲。商宝震又急又怒,反手一掌,将那家丁打落两枚牙齿,跟着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商老太叫道:“且住!”她想这庄丁自幼在庄中长大,那里有如此大胆,此事定是外人所为,心念一动,早已想到马行空师徒三人,说道:“请马老师来说话。”商宝震本来为人精细,今日婚事不成,失意之下,卤莽出手,一听母亲叫请马老师,立时会意打错了人,忙将那庄丁拉起,说道:“我打错了你,别见怪。”伸手去拔牌上人形穴道中的金镖。商老太伸手拦住,说道:“慢着!就让他得意一下,又有何妨。”她转头吩咐庄丁,取紫金八卦刀来。

  兵刃尚未取到,马行空师徒三人一齐进厅,见练武厅上人人神色有异,马行空暗吃一惊:“这老婆子好厉害,一时三刻就要翻脸。”当下双手一拱,说道:“商老太太呼唤,不知何事?”商老太冷笑道:“先夫已然逝世,马老师往日虽有过节,却也不该拿死人出气啊。”马行空一呆,道:“在下愚鲁,请商老太明示。”商老太向那木牌上一指,道:“马老师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这般卑鄙行迳,想来也不屑为,请问是令爱所作呢,还是贤高徒的手笔?”说着双目闪闪生光,向马家三人脸上来回横扫。马一凤从未见过她突然如此英气勃勃,甚是惊诧。

  马行空见木牌上改了人名,也是大为骇异,朗声道:“小女与小徒虽然蠢笨,但决不敢如此胡闹。”商老太大声道:“那依马老师之见,这是商家堡自己人干的勾当了?”马行空想起昨晚所见的那瘦小人形,说道:“只怕是外人摸进庄来,也是有的,在下昨晚……”商老太拦断话头,厉声喝道:“难道会是胡一刀那狗贼自己,来做这鬼祟的勾当?”

  一言甫毕,突然人圈外一人接上叫道:“不敢去找真人动手,却将人家名字写在牌上镖打,这才是卑鄙行迳,鬼祟勾当!”商老太坐在椅上,瞧不见说话之人是谁,但听他声音尖细,叫道:“是谁说话?你过来!”只见两名庄丁被人推开,一个黄黄瘦瘦的少年走近身来,正是胡斐。

  这一下当真是奇峰突起,人人无不大出意外。商老太反而放低了嗓子,说道:“阿斐,原来是你。”胡斐点头道:“不错,是我干的,马老师他们全不知情。”商老太问道:“你这样干,是为了什么啊?”胡斐道:“我瞧不过眼!是英雄好汉,就不应该如此。”商老太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好孩子,你很有骨气,你过来。让我好好的瞧瞧你。”说着缓缓伸出手去。

  胡斐倒不料她竟会不怒,于是走近身去。商老太轻轻握住他双手,低声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突然间双手一翻,一手扣住他左腕“会宗穴”,一手扣住他右腕“外关穴”。这一翻宛似电光石火,胡斐全未防备,登时全身酸麻,动弹不得。若凭他此时武功,商老太那能擒得他住?但他究竟全无临敌经验,不知人心险诈,双腕入人之手,空有周身本事,半点施展不出。商老太唯恐他挣扎,飞脚又踢中他的“笑腰穴”,命庄丁取过铁链麻绳,牢牢将他手足反绑了,吊起在练武厅中。

  商宝震取过一根皮鞭,夹头夹脑先打了他一顿。胡斐闭口不言,既不呻吟,更不讨饶。商宝震连问:“到底是谁派你来做奸细的?”问一句,抽一鞭,又命庄丁去看住平阿四,别让他跑了。他心中的愤恨失意,竟似要尽数在胡斐身上发泄。

  马一凤和徐铮见胡斐已全身是血,心下不忍,几次想开口劝阻,但是马行空连使眼色,命二人不可理会。

  商宝震足足抽了三百余鞭,眼见再打下去要把他活活打死,问不到主使之人,这才抛下鞭子,骂道:“小贼,是奸贼胡一刀派你来的是不是?”胡斐突然张嘴哈哈大笑。他这样一个血人儿,居然尚有心情发笑,而且笑得甚是欢畅尽意,并无做作,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商宝震抢起鞭子,又待再打,马一凤再忍耐不住,大叫道:“不要打了!”商宝震的皮鞭举在半空,望着马一凤的眼色,终于缓缓垂了下来。

  胡斐身上每吃一鞭,就恨一次自己愚蠢,竟然不加防备而自落敌人之手。自经这次鞭笞,他创深痛巨,终身机警乖觉,再无一次失手,此是后话,当时却全身皮开肉绽,痛得几欲昏去,忽听马一凤“不要打了!”四字出口,睁开眼来,只见马一凤脸上充满同情怜惜之色,心中大是感激。

  商老太见儿子为女色所迷,恼怒异常,鼻孔中微微一哼,却不说话。马行空道:“商老太,你好好拷打盘查,总要问个水落石出。凤儿,铮儿,咱们出去吧!”当下向商老太一抱拳,领着女儿徒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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