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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 黄衫女子(3)


  少林三僧身上僧袍高高鼓起,便似为大风所充,但张无忌的衣衫却是并无异状,这般情景高下已判,倘若无忌是以一对一、甚而是以一敌二,早已获胜。张无忌所练的九阳真气原本浑厚无伦,再加上张三丰指点,学得太极拳中练气之法,更是愈斗愈盛,最能持久,他原可再拚一两个时辰,以待三僧气衰力竭。但少林三僧拚到此时,也已瞧出久战于已不利,突然间三僧齐声高喝,三条长鞭急速转动,鞭影纵横,似真似幻。无忌凝视敌鞭来势,一一拆解,心下暗自焦急:“芷若武功虽奇,究竟所学时日无多,尚比不上外公和杨左使二人联手的威力。我独力难支,看来今日又要落败了。这次再救不出义父,那便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急,心浮气粗,招数上威力稍减,三僧乘机跟着进击,更是险象环生。无忌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想起昔年冰火岛上谢逊对他的慈爱,又想谢逊所以眼盲之后仍是干冒大险,重入江湖,全是为了自己,今日若是救他不得,实是不愿独活。眼见渡难一鞭自身后遥遥兜至,张无忌突出怪招,左手一举,竟让这一鞭击中手臂,只是用了挪移乾坤之法,将鞭力卸去,右手圣火令挡住渡厄、渡劫双双攻来的两鞭,身子忽然大鸟般向左扑了出去,空中一个迤旋,已将渡难那条长鞭在他所坐的苍松上绕了一圈。

  这一招直是匪夷所思,渡难的长鞭一缠上松树,登时无兵刃可用。无忌左臂力振,向后急拉,要将他长鞭深深嵌入松树树干。渡难大惊之下,向后力夺。无忌变招奇速,顺着他的力道扯了过去。那松树的树干虽粗,但树根处已有大半被三僧挖空,用以遮蔽风雨。此刻被一条坚韧无比的长鞭缠住,由无忌和渡难两股极大的力道同时拉扯,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巨响,那松树在挖空处折断,从半空中倒将下来。

  张无忌得理不让人,当渡厄、渡劫二僧一愕之际,双掌齐施,大喝一声,推向渡厄身居的那株苍松。这两掌上的掌力,乃是他毕生功力所聚,那松树抵受不住,当即折断。两株断下的松树连枝带叶,一齐压向渡劫所居的松树上去。这株松树倒下时已有数千斤的力道,无忌飞身而起,双足更在第三株松树上一蹬,那松树又即断折,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缓缓倒下。

  其时松树折断声、旁观群雄惊呼声混成一片,张无忌手中两枚圣火令便力向渡厄、渡劫掷了过去。渡厄、渡劫既要闪避从空倒下的松树,又要应付无忌掷来的圣火令,武功虽强,却也闹了个手忙足乱。无忌身子一矮,贴地滚过尚未着地的树干,已到了金刚伏魔圈的中心,使出挪移乾坤心法,双掌一搓一推,立时便将盖在地牢上的大石推开,叫道:“义父,快出来!”他有过前车之鉴,生怕谢逊又不肯出来,以致适才这番侥幸成功的冒险尽付东流,不待谢逊答应,探手下去,抓住谢逊的后心,一提便提了上来。

  便在此时,渡厄和渡劫双鞭齐到,无忌迫得放下谢逊,怀中又掏出两枚圣火令,向二僧掷出,双手快如电闪,抓住了两条长鞭的鞭头。渡厄、渡劫正要各运内力与无忌夺鞭,圣火令已掷到面门,双令之到,快得直无思量余地,两僧只得撤手弃鞭,急向后跃,这才避开了圣火令之一击。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渡厄和渡劫向后跃开之时,渡难左掌已向无忌胸口拍到。无忌叫道:“芷若,快绊住他!”斜身一闪,抱起了谢逊,只须将他救出了三松之间,少林派便无话说。周芷若哼了一声,微一迟疑,渡难又是一掌拍到。无忌身子一转,避开背心要穴,让渡难这一掌击中自己肩头。

  张无忌抱了谢逊,正要从三株断松间走了出来,谢逊道:“无忌孩儿,我一生罪孽深重,在此处听经忏悔,正是心安理得。你何必救我出去?”说着便要挣扎下地。无忌知道义父武功既高,若是坚决不肯出去,倒难应付,说道:“义父,孩儿得罪了!”右手五指闪了几闪,点了他大腿与胸腹间的数处穴道,让他暂时动弹不得。

  就是这么一迟疑,渡厄、渡难、渡劫三僧的手掌同时拍了过来,同声喝道:“留下人来!”张无忌见三人的掌力将四面八方都笼盖住了,手掌未到,掌风已是森然逼人,只得将谢逊放在地下,出掌抵住,叫道:“芷若,快将义父抱了出去。”他双掌摇晃成圈,运掌力与三僧对抗,使三僧无一能抽身拦阻周芷若。这是乾坤大挪移心法中最高深的功夫之一,他掌力游走不定,虚虚实实,将三僧的掌力黏住了。但这门功夫,也是最耗真力,比之适才比拚内力,那是辛苦得多。

  张无忌虽知此举费神,难以持久,但想周芷若抱了谢逊出去,只是倾刻间的事,那时便可设法脱离三僧掌上的黏力。周芷若一跃进圈,到了谢逊身畔。谢逊喝道:“呸,贱人!……”周芷若一伸手,便点了他的哑穴,叱道:“姓谢的,我好意救你,何以出口伤人?你罪行滔天,命悬我手,难道我便杀你不得么?”说着举起右手,五指成爪,便要往谢逊天灵盖上抓了下去。

  无忌一见大急,忙道:“芷若,不可!”其时他与少林三僧正自各以绝学相拚,少林三僧虽无杀他之意,但到了这等生死决于俄顷的关头,不是伤敌,便是己亡,实无半点容让的余裕。张无忌一开口,真气稍泄,三僧的掌力便排山倒海推将过来,只得催力抗御。双方各运“黏”字诀,非分胜败,难以脱身。

  周芷若手爪举在半空,却不下击,斜眼冷睨张无忌,冷笑道:“张无忌,那日濠州城中,你在婚礼中舍我而去,可料到有今日之事么?”张无忌心分三用,既担心谢逊被她抓死,又恨她在这紧急关头来算旧帐,何况少林三僧的掌力源源而至,纵然专心凝神的应付,最后也非落败不可,这一心神混乱,更是大祸临头。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霎时之间,前胸后背,衣衫都已被大汗湿透。

  杨逍、范遥、韦一笑、说不得、俞莲舟、殷利亨等看到这般情景,无不大惊失色。这些人均是义气深重,只教救得张无忌,纵然牺牲自己性命,也是绝无悔恨,但各人均知自己功力不及无忌与少林三僧,别说从中拆解,便是上前袭击少林三僧,三僧也会轻易而举的将外力转移到无忌身上,令他受力更重,那是救之适足害之了。崆峒五老唐文亮、宗维侠、常敬之等感怀张无忌昔日之德,也是顿足搓手,十分焦急。

  空智忽然叫道:“三位师叔,张教主曾于本派有恩,伤之不义,务请手下留情。”杨逍、范遥等听他这等说,都好生感激。但三僧和无忌的比拚已到了难解难分的地步,无忌原无伤害三僧之心,三僧念着日前无忌相助解围,也早就相俟机罢手,只是双方均是骑虎难下。三僧神游物外,对空智的叫声听而不闻,根本就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其实便算得知,却也无能为力。

  韦一笑身形一晃,如一溜轻烟般闪竹断松之间,便待向周芷若扑去,却见周芷若右手作势,悬在半空,自己只须上前这么一扑,她手抓立时便向谢逊头顶插下。谢逊若死,张无忌心中大悲,登时便会死在三僧掌力之下。韦一笑与周芷若相距不到一丈,却是呆呆定住,不敢上前动手。一时之间,山峰上每个人都似成了一座石像,谁都一动不动,也是谁都不出一声。蓦地里周颠哈哈一笑,踏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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