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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安排毒计(2)


  金花婆婆叹了口气,语气大转温和,说道:“别说当年这孩子不肯跟咱们到灵蛇岛来,就算跟你成了夫妻,他死也死了,又待怎地?幸亏他死得早,要是这当口还不死啊,见到你这生模样,怎能爱你?你眼睁睁的瞧着他爱上别个女子,心中怎样?”

  殷离默然不语,显是无言可答。金花婆婆又道:“别说旁人,单是咱们擒来的那个峨嵋周姑娘,那般花容月貌,那姓张的小子非动心不可,你杀了周姑娘呢,还是杀那小子?哼哼,你倘若不练这千蛛绝户手,原是个绝色佳人,现在啊,什么都完啦。”

  殷离道:“他人早死了,我相貌也毁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是谢大侠既是他义父,婆婆,咱们便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婆婆,我只求这件事,另外我什么也听你的话。”说着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原来她二人远赴冰火岛接回谢逊,途中耽搁了将及一年,以后重入江湖,又是谁也没来往,因之张无忌新任明教教主之事,虽然轰传武林,金花婆婆和殷离却是一无所知。

  金花婆婆沉吟片刻,道:“好,你起来!”殷离喜道:“多谢婆婆!”金花婆婆道:“我答应你不伤他性命,但那柄屠龙刀我却是非取不可……”殷离道:“可是……”金花婆婆截断她的话头,喝道:“别再啰里啰唆,惹得婆婆生气。”手一扬,叮的又是一响。但见她双手连扬,渐渐走远,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殷离抱头坐在一块石上,轻轻啜泣。张无忌想到她竟对自己一往情深如此,心下大是感激。

  过了一会,金花婆婆在十余丈外喝道:“拿来!”殷离无可奈何,只得提了那双布袋,走向金花婆婆之处。无忌走上几步,低头一看,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只见地下每隔两三尺,便是一根七八寸长的钢针,插入山石之中,向上的一端尖利异常,闪闪生光。无忌越想越是心惊,这金花婆婆显是担心斗不过金毛狮王,却在地下插满了钢针,欺他眼盲,只须引得他进入针地,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若是发射暗器,谢逊听风辨器,自可躲得了,但这地下预布钢针,无声无息,双目失明之人如何能够抵挡?无忌生平极难动怒,但此刻见了这等毒计,忍不住怒气勃发,伸手便想拔去钢针,挑破她的阴谋,但转念一想:“这恶婆叫我义父为‘谢贤弟’,昔日和她的交情必是非同寻常,不如待她先和义父破脸,我再来揭破这恶婆的鬼计。今日老天既教我张无忌在此,决不致让义父受到损伤。”

  他心意已决,当下抱膝坐在石后,忽然间又是一阵山风吹来,风声之中,有如落叶掠地,无忌却听得出乃是轻功高强之人在悄悄欺近,转头往脚步声来处瞧去,只见一人身形瘦小,脚步轻快,躲躲闪闪的走来,正是那丐帮的长老陈友谅,手中执着一柄薄的弯刀,却用布套遮住了刀光。无忌瞧了他这等鬼鬼祟祟的模样,暗想赵明料事如神,此人果然并非善类。只听得金花婆婆长声叫道:“谢贤弟,有不怕死的狗贼来啦!”

  张无忌吃了一惊,心想金花婆婆好生厉害,难道我的踪迹让他发见了?按理说决不致于。只见陈友谅伏身在长草之中,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张无忌几个起落,又向前抢了数丈。他是要离义父越近越好,以防金花婆婆突施诡计,救援不及。过不多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山前小屋中走了出来,正是谢逊,站在屋前,一言不发。

  金花婆婆纵声说道:“谢贤弟,你对故人是步步提防,对外人却是十分轻信。你白天放了陈友谅,这会儿又来找你啦。”谢逊冷冷的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逊一生只是吃自己人的亏。那陈友谅又来找我,干什么来啦?”金花婆婆道:“这等奸滑小人,理他作甚?白天你饶了他性命之时,你知道他手上脚下,摆的是什么招式?他双手一招‘狮子搏兔’未曾使出,脚下蓄势布力,乃是一招少林派的‘降魔踢斗式’,哈哈,哈哈!”这笑声犹似群鸟夜啼,深宵听来,极是凄厉。

  谢逊一怔之下,已知金花婆婆所言不虚,只因自己眼盲,加之君子可欺以方,竟上了陈友谅的当。他淡淡的道:“谢逊受人之欺,已非首次。此辈宵小,江湖上要多少有多少,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又何足道?韩夫人,你也算是我好朋友,当时见到了不理,这时候再来说给我听,是存心气我来着?”说到这里,突然间纵身而起,迅捷无伦的扑到了陈友谅的身前。

  陈友谅大骇,大刀劈去。谢逊左手一扬,已将他手中弯刀夺过,拍拍拍连打他三个耳光,右手抓住他后颈,说道:“我此刻杀你,如同杀鸡,只是谢逊有言在先,许你十年之后,再来找我,下次再教我在此岛上撞见,咱们当场便决生死。”提起他的身子,轻轻往山坡下掷了出去。眼见那陈友谅落身之处,正是金花婆婆插满了尖针的,他只要一落下,身受针刺,她布置了一夜的奸计立时破败。

  金花婆婆飞身而前,伸拐杖在他腰间一挑,将他又送出数丈,喝道:“你再敢踏上我灵蛇岛一步,我杀你丐帮一百弟子。金花婆婆说过的话向来作数,今日先赏你一朵金花。”左手一扬,黄光微闪,噗的一声,一朵金花打在陈友谅左颊的“颊车穴”上,令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以免泄漏机密。陈友谅抚住左颊,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此时谢逊相距尖阵已不过数丈,张无忌反而落在他后面。须知他内功高出陈友谅何止数倍,屏住呼吸,谢逊和金花婆婆均不知他伏身在旁,陈友谅虽然动作极轻,却还是逃不过这两位高手的耳音。

  金花婆婆回身赞道:“谢贤弟,你以耳代目,不减其明,此后重振雄风,再可在江湖上纵横二十年。”谢逊道:“我可听不出‘狮子搏兔’和‘降魔踢斗式’。只要得知无忌孩儿的确讯,我已死也瞑目。谢逊身上血债如山,死得再惨也是应该,还说什么纵横江湖?”

  金花婆婆笑道:“我明教的护法教主,杀几个人又算什么?谢贤弟,你将屠龙刀借我一用吧。”谢逊摇头不答。金花婆婆又道:“此处形迹已露,你也不能再住。我另行觅个隐僻所在,送你去小住数月,待我持屠龙刀去胜了峨嵋派的大敌,决尽全力为你探访张无忌公子。”谢逊又摇了摇头。

  金花婆婆道:“谢贤弟,你还记得‘四大法王,紫白金青’这八个字么?想当年咱们在杨教主手下,鹰王殷贤弟,蝠王韦贤弟,再加你我二人,横行天下,有谁能挡?今日虎老雄心在,你能让紫衫龙王任由人欺,不加援手么?”张无忌听到这里,大吃了一惊,心道:“听她言中之意,莫非这金花婆婆,竟然是本教四大法王之首的紫衫龙王?天下焉有这等奇事?”只听谢逊喟然道:“这些旧事,还提它作甚?老了,大家都老了!”

  金花婆婆道:“谢贤弟,做姊姊的老眼未花,难道看不出二十年来你武功大进?你又何必谦仰?咱们在这世上也没多少时候好活了,依我说啊,明教四大法王乘着没死,该当联手江湖,再轰轰烈烈的干它一番事业。”谢逊叹道:“殷二哥和韦贤弟,这时候未必还活着。尤其是韦贤弟,他身上寒毒难除,只怕已然不在人世了。”

  金花婆婆笑道:“这个你可错了。我老实跟你说,白眉鹰王和青翼蝠王,眼下都在光明顶上。”谢逊奇道:“他们又回去光明顶?那干什么?”金花婆婆道:“这是阿离亲眼所见。阿离便是殷贤弟的亲孙女,她得罪了父亲,她父亲要杀她。第一次是我救了她,第二次是韦贤弟所救。韦贤弟带她上光明顶去,中途又给我悄悄偷了出来。阿离,你将六大门派如何围攻光明顶,跟谢公公说说。”

  殷离于是将在西域所见,简略的说了一遍,只是她未上光明顶,就给金花婆婆携回,以后光明顶上的一干事故,她就全然不知。谢逊越听越是焦急,连问:“后来怎样?后来怎样?”终于怒道:“韩夫人,你虽因争立教主之事,和众兄弟不和,但本教有难,你怎能袖手旁观?你瞧殷二哥和韦贤弟、五散人和五行旗,不是同赴光明顶出力么?”

  花婆婆冷冷的道:“我取不到屠龙刀,终究是峨嵋派那灭绝老尼手下的败将,便到光明顶上,也无面目再跟她动手,去了还不是白饶?何况当日我便得知你的所在,迫不及待,便赶到冰火岛上来啦。”谢逊问道:“你如何得知我的所在?是武当派的人说的么?”

  金花婆婆道:“武当派的人怎么知道?张翠山夫妇受诸派勒逼,宁可自刎,也不肯露你藏身之所,武当门下自然不知。好,今日我什么也不必瞒你,我在西域撞到一个名叫武烈的人,阴错阳差,听到他和女儿说话,给我捉摸到了破绽,用酷刑逼他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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