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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黄金小笔(2)


  郑三娘与田青文见这两个黑影原来是死人,不禁齐声惊呼。各人走近尸身,见这两人右手各执一把匕首,插在对方身上,一中前胸,一中小腹,自是相互杀死。阮士中看清楚一尸的面貌,拜伏在地,哭道:“恩师,原来你老人家是在这里。”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惊,齐问:

  “怎么?”

  “这二人是谁?”

  “是你师父?”

  “怎么会死在这里?”

  阮士中抹了抹眼泪,指着那身材较矮的尸身道:“这位是我田恩师安豹。云奇刚才拾到的黄金小笔,就是他的。”众人见田安豹的容貌瞧来年纪不过四十,比阮士中更要年轻,初时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随即恍然。这两个尸体其实死去已数十年,只是洞中严寒,尸身毫不腐烂,竟似死去不过数天一般。

  曹云奇指着另一具尸体道:“师叔,此人是谁?他怎敢害死咱们师祖爷?”说着向那尸体踢了一脚。众人见这尸体身形高瘦,四肢长大,都已猜到了八九分。阮士中道:“他就是金面佛的父亲,我从小叫他苗爷。他与咱恩师素来交好,有一年结伴同来关外,当时咱们都不知为了何事,但见他二人兴高采烈,欢喜而去,但从此不见归来。武林中朋友群相传言,说道他们两位被辽东大豪胡一刀所害,所以金面佛与田师兄他们才大举向胡一刀寻仇,哪知这苗……苗,这姓苗的财迷心窍,见到洞中珍宝这么多,竟向我恩师下了毒手。”说着也向那尸身腿上踢了一脚。那苗田二人死后,血液凝冰,冻得僵硬,阮士中一脚踢去,尸身仍是挺立不倒,他自己足尖却碰得隐隐生疼。众人心想:“谁知不是你师父财迷心窍,先下毒手呢?”

  阮士中伸手去推那姓苗的尸身,想将他推离师父。但苗田二人这样纠缠着已达数十年,手连刀,刀连身,坚冰冻结,哪里推他们得开?

  陶百岁叹了口气,道:“当年胡一刀托人向苗大侠和田归农说道,他知道苗田两家上代的死因,不过这两人死得大是卑鄙可耻,他不便当面述说,只好领他们亲自去看。现下咱们亲眼目睹,他这话果然不错。如此说来,胡一刀必是曾经来过此间,但他见了宝藏,却不掘取,实不知何故。”

  田青文忽道:“我今日遇上一事,很奇怪。”阮士中道:“什么?”田青文道:“咱们今日早晨追赶他……他……”说着嘴唇向陶子安一呶,脸上微现红晕,“师叔你们赶在前头,我落在后面。……”曹云奇忍耐不住,喝道:“你骑的马最好,怎么反而落在后面?你……你……就是不肯跟姓陶的动手。”田青文眼睛向他瞧也不瞧,道:“你害了我一世,要再怎么折磨我,也只好由得你。陶子安是我丈夫,我对不起他。他虽然不能再要我,可是除了他之外,我心里绝不能再有旁人。”

  陶子安大声叫道:“我当然要你,青妹,我当然要你。”陶百岁与曹云奇齐声怒喝,一个道:“你要这贱人?我可不要她作儿媳妇。”一个道:“你有本事就先杀了我。”两人同时高声大叫,洞中回音又大,混在一起,竟听不出他二人说些什么。

  田青文眼望地下,待他们叫声停歇,轻轻道:“你虽然要我,可是,我怎么还有脸再来跟你?出洞之后,你永远别再见我了。”陶子安急道:“不,不,青妹,都是他不好。他欺侮你,折磨你,我跟他拼了。”提起单刀,直奔曹云奇。刘元鹤在他身前一站,叫道:“你们争风吃醋,到外面去打。”左掌虚扬,右手一伸,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夺下了他手中单刀,抛在地下。那一边曹云奇暴跳如雷,但也给殷吉拦着。

  余人见田青文以退为进,将陶曹二人耍得服服贴贴,心中都是暗暗好笑。宝树道:“田姑娘,你爱嫁谁就嫁谁,总不能嫁我这老和尚。所以老和尚只问你,你今日早晨遇见了什么怪事。”众人哈哈大笑,田青文也是噗哧一笑,道:“我的马儿走得慢,赶不上师叔他们,正行之间,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从后面驰来。马上的乘客手里拿着一个大葫芦,仰脖子就着葫芦嘴喝酒。我见他满脸络腮胡子,在马上醉得摇摇晃晃,还是咕噜咕噜的大喝,不禁笑了一声。他转过头来,问道:‘你是田归农的女儿,是不是?’我道:‘是啊,尊驾是谁?’他没答话,手指一弹,将这黄金小笔弹了过来,从我脸旁擦过,打落了我的耳环。我吃了一惊,他却纵马走了。我心下一直在嘀咕,不知他为什么给我这枝小笔。”

  宝树问道:“你认得此人是谁么?”田青文点点头,轻声的道:“他就是刚才上山的雪山飞狐胡斐。他给我小笔之时,我自然不认得他,但他后来上山,与苗家妹子说话,我认出了他的声音,再在板壁缝中一张,果然是他。”曹云奇醋心又起,问道:“这小笔既是师祖爷的,那胡斐从何处得来?他给你干么?”

  田青文对别人说话言笑晏晏,一听曹云奇说话,立时有不愉之色,毫不理会。刘元鹤道:“那胡一刀既曾来过此间,定是在地下或在田安豹身上得到此笔。只是他死时胡斐生下不过几天,怎能将小笔留传给他?”

  熊元献道:“说不定他将小笔留在家中,后来胡斐年长,回到故居,自然在父亲的遗物中寻着了。”阮士中点头道:“那也大有可能。这小笔中空,笔头可以转下,青文,你瞧瞧笔里有何物事。”

  田青文先将洞穴中拾到的小笔旋下笔头,笔内空无一物,再将胡斐用来掷她的小笔笔头转下时,只见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纸卷。众人一齐围拢,心想若无阮士中在此,实不易想到这暗器打造得如此精巧,只见田青文摊开纸卷,纸上写着十六个字道:

  “天龙诸公,驾临辽东,来时乘马,归时御风。”

  纸角下画着一只背上生翅膀的狐狸,这十六字显是雪山飞狐的手笔了。

  阮士中脸色一沉,道:“嘿,也未必如此!”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胡斐的本领,又想到他对天龙门人的行踪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不禁栗栗自危。曹云奇道:“师叔,什么叫‘归时御风’?”

  阮士中道:“哼,他说咱们都要死在辽东,变成他乡之鬼,魂魄飘飘荡荡的乘风回去。”曹云奇骂道:“操他奶奶的熊!”

  天龙门诸人瞧着那小柬,各自沉思。宝树、陶百岁、刘元鹤等诸人,目光却早转到四下里的金银珠宝之上。宝树取过一柄单刀,就往冰上砍去,想把坚冰砍开,取出藏珍。他砍了几刀,将冰斩成数块,捧了一把金珠在手,哈哈大笑。

  火光照耀之下,他手中金珠发出奇幻夺目的光采。众人一见,胸中热血上涌,各取兵刃,砍冰取宝。但砍了一阵,刀剑卷口,渐渐不利便了。原来众人自用的兵刃都已在峰顶被左右双僮削断,这时携带的是从杜杀狗庄上顺手取来,并非精选的利器。各人取到珍宝,不住价塞在衣囊之中,愈取得多,愈是心热,但刀剑一钝,却是越砍越慢。

  田青文道:“咱们去拾些柴来,融冰取宝!”众人轰然叫好。此事原该早就想到,但一见宝树珍宝在手,人人迫不及待的拿刀剑砍冰。说也奇怪,众人虽然齐声附和田青文的说话,却没一人移步出去取柴。

  原来人人都怕自己一出去,别人多取了珍宝。宝树向众人横目而顾,道:“天龙门周世兄、饮马川陶世兄、镖局子的熊镖头,你们三位出去捡柴。咱们这里留下的一齐罢手休息,谁也不许私自取宝。”周陶熊三人虽将信将疑,但怕宝树用强,只得出洞去捡拾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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