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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虎虎施毒掌 盈盈出铁手(3)


  胡桂南本与齐云璈激斗,这时缓出手来,奔去救援被三名好手围在垓心的沙天广,承志叫道:“退到围墙边,我来救人!”胡桂南依言反身,把青青、铁罗汉、单铁生这三个受伤者扶到墙边。承志纵目四望,见沙天广与哑巴都是以一敌三,沙天广形势尤其危急,当下双腿左一脚右一脚,踢飞了两名向他扑上来的五毒教的弟子,纵入人丛,矻矻数声,围着沙天广的三人都已关节受损,或是肩头脱筍,或是头颈扭曲,或是手腕拗折。

  承志一来不欲多伤人众,二来不敢与毒砂手接触,所以全用“分筋错骨手”手法,欺近身疾逾闪电,隔衣拿住对方身上重要关节,用力一扭,敌人不是痛晕倒地,就是动弹不得。他救了沙天广后,再到哑巴身旁,哑巴拳法颇得华山派的精要,力敌三名高手,虽然脱身不得,但一时也还不致落败。何铁手一声口哨,五毒教人众齐向承志和哑巴围来。承志东面一窜,西面一晃,缠住哑巴的两人一个下颚跌落,一个上臂脱臼,另一个呆得一呆,被哑巴劈面一拳打在鼻梁之上,鲜血直流。哑巴打发了性,还要追打,承志一把拉住他的后领,拖到墙边,这时众人都已聚在围墙之下,静候承志号令。

  五毒教在云南独霸一方,江湖道听到他们名头时,没一个不是皱眉摇头,惧怕三分。因为他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擅用毒物,对头只要沾上了一点一滴,那就死得极惨,岂知来北方后忽遇如此强敌,都是又惊又怒。何铁手连吹口哨,众弟子排成队伍,猛向承志等冲来。承志叫道:“你们快逃,我来对付。”胡桂南轻身功夫最好,人又机灵,当下施展“壁虎游墙功”先上高墙,将一行人众接应上去。

  承志又弄倒了十多个敌人,向何铁手拱手道:“教主姑娘,再见再见!”哈哈长笑,背脊贴在墙上。倏忽游到墙顶。老乞婆何红药大叫一声,五枚钢套向他上中下三路打去,心想他身在墙上,必然难于闪避。承志左袖一挥,五枚钢套倒转了反向五毒教众人打来。何红药大叫:“你是金蛇郎君的弟子么?”

  袁承志怔了一怔,心想:“她与金蛇郎君必有极深渊源。”他心中念头转得快,身法也快,未及张口回答,早已翻出墙外。这时哑巴等人已护着青青等奔到第四重黄墙之下,只听红墙上轧轧声响,露出数尺空隙,承志知道那是机关门之所在,身子如箭离弦,直扑到门口,一招“排山倒海”,双拳把首先冲出来的两个五毒教徒锤进门内,两人几个筋斗,直跌进去,余人一时倒不敢再攻出来。

  潘秀达一声号令,四名五毒教徒举起喷筒,四股毒汁猛向承志脸上喷来。承志见毒汁未到,已是腥臭扑鼻,暗叫不妙,一提气,倒退丈余,毒汁发射不远,溅在地下,犹如墨泼烟熏一般。这黄墙比红墙已低了五尺,承志纵身一跃,手攀墙头,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子,翻过墙头去了,姿势委实美妙之极,何铁手望见,不禁喝了一声采。外面三道墙一重低过一重,已可一纵而过,片刻间众人到了最后一重黑墙之外。承志虽见静悄悄的无人追出,但也不敢停留,把青青负在背上,和众人疾奔进城。

  将到住宅时,承志忽觉头颈中痒痒的一阵吹着热气,回头一望,青青噗哧一笑,承志知她没有大碍,心中很是宽慰,进宅后忙取出冰蟾给铁罗汉与单铁生两人治伤。青青足上被何铁手打了一环,雪白的皮肤全成瘀黑,高高肿起,可见何铁手的功夫实在了得,折腾了半日,等伤者毒气吸尽,敷上药料之后,承志才向单铁生问起五毒教的来历。单铁生道:“五毒教教徒足迹不出云贵两广,从来不到北方来,不过大家知道他们厉害,武林中人提到五毒教谈虎色变,从来不敢去招惹他们。”

  程青竹一直在旁倾听他们谈论刚才剧战恶斗的经过,皱眉不语,这时忽然插口道:“袁相公,武当派的黄木道人听说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承志道:“怎样死的?有人见到么?”程青竹道:“要是有人见到,只怕这人也逃不脱五毒教的毒手了。不过江湖上许多人说,黄木道人死得很惨。武当派后来大举到云南去寻仇,却又一无结果,也真是隐秘古怪得紧。”沙天广“嗯”了一声,道:“程兄,你真的不识得那老乞婆么?”

  程青竹道:“我今天到了诚王别墅之外忽然回来,各位一定觉得奇怪,不过我实在有难言之隐。”沙天广笑道:“我跟你打过,知道你老当益壮,谁也没说你怕死。”程青竹道:“我受人之托,立过重誓,有一件事决不能说。我不愿走进诚王府别墅之内,就和这件事有关。”众人知他是一帮之主,决不能出言相欺,也就不再提这回事,各自低头沉思,忽然一名家丁进来报道:“有一位姓焦的姑娘要见袁相公。”

  青青秀眉一蹙道:“她来干什么?”承志道:“请她进来吧!”家丁答应了出去,过不多时,领着焦宛儿进来。她一走进厅,跪在承志面前拜了几拜,伏地大哭。承志见她一身缟素,心知不妙,连忙跪下还礼,道:“焦姑娘快请起,令尊他老人家好么?”焦宛儿哭道:“爹爹……给……给那姓闵的奸贼害死啦。”

  承志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死的?”焦宛儿从身上拿出一个布包来,放在桌上,一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柄精光耀眼的匕首,刃身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承志连布包把匕首捧起细看,见剑柄上用金丝镶着“武当门下子字辈弟子闵子华收执”几个字,显然是武当派弟子艺成下山时师尊例行所赠的防身利器。

  焦宛儿哭道:“爹爹和我那天在泰山开了大会后回家,在徐州府客店里住宿,第二日他睡到辰时过了还不起来,我去叫他,那知……那知……他胸口插了这把刀……袁相公,请你作主!”说罢号淘大哭。

  青青本来对她颇有疑忌之意,这时见她哭得犹如梨花带雨,娇楚可怜,心中难过,把她拉在身边,摸出手帕给她拭泪,一面对承志道:“大哥,那姓闵的已答应揭过这个梁子,怎么又卑鄙行剌?咱们可不能善罢干休!”承志沉吟不语,隔了一阵道:“焦姑娘,后来你见过那姓闵的么?”宛儿哽咽道:“我……我……见过两次,我们一路追他,是昨天到这里的。”

  青青叫道:“好啊,他在北京,咱们这就去找他。妹妹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她见程青竹、沙天广等不明这事的前因后果,于是把承志在金陵击破两仪剑法为焦闵两家解仇的事说了,众人听说闵子华如此不守江湖道义,都是愤慨异常。沙天广道:“闵子华什么东西,我老沙倒要斗他一斗。”焦宛儿向众人盈盈拜了下去,凄然道:“要请众位伯伯叔叔主持公道。”

  程青竹在桌上用力击了一记,喝道:“闵子华在那里?武当派虽然人多势众,我老程可不怕他。”宛儿道:“爹爹逝世后,我和几位师哥就在徐州给他老人家收殓,灵柩寄存在徐州广武镖局的云镖头家里,我们马上遍请武林同道搜寻闵子华的下落,总是爹爹英灵佑护,没几天河南的朋友就传来讯息,说有人见到那姓闵的奸贼正从河南到北京。我们金龙帮内外香堂的众香主和和各路水陆码头的舵主,一路路分批兜截,曾交过两次手,都被他滑溜逃脱了,小妹不中用,还被那奸贼刺了一剑。”承志见她左肩微高,知道里面包着绷带,想来她为父报仇,必定奋不顾身,可是谈到武功,自然远远不及闵子华了。

  宛儿又道:“昨天我们大伙追到北京,现在已确实查到了那奸贼的落脚的地方。”青青急道:“在那里?咱们快去,莫被他溜了。”宛儿道:“他住在西城傅家胡同的一所宅子里,咱们帮里已有一百多人守在附近。”承志暗暗点头,心想:“她年纪虽小,却是十分的精明干练。这次金龙帮倾巢而出,那是非杀了闵子华不肯罢休的了。”宛儿又道:“刚才我在大街上遇着一位在泰山大会中见过面的朋友,才知道袁相公和各位住在这里。”

  沙天广大拇指一翘道:“焦姑娘你做事十分周到,闵子华已在你们掌握之中,但你还是来请盟主主持公道,让江湖上的朋友说一句闵子华该杀,好好!”承志道:“你们几时动手?”宛儿道:“今晚二更。”她把匕首包回在布包之中,青青道:“妹子,待会你还是用匕首刺死他。”宛儿点了点头。

  承志想起焦公礼一生仗义,到头来还是死于非命,不胜浩叹,又想只怕武当派与金龙帮此后怨怨相报,纠缠不清,不知如何了结?闵子华暗中伤人,理应遭报,但这事要做得让武当派十分心服,方无后患。各人用过晚饭,休息一阵,青青、铁罗汉两人受伤不能前去,单铁生已被送回自己家里,承志带同程青竹、沙天广、哑巴、胡桂南、洪胜海五人,随着焦宛儿往傅家胡同而去。青青不能同行,连连叹气,咒骂何铁手这妖女害得她动弹不得。

  众人将到胡同外时,焦公礼的众弟子已悄悄迎了上来,说闵子华和他的师兄洞玄道人在里面说话。他们见承志出手相助,欣慰已极。上次承志饮酒吃鸡,谈笑间把武当派的两仪剑法一举破去,金龙帮的人是个个见到的,这次他来为老帮主报仇,那闵子华岂有不手到擒来之理?

  宛儿对承志道:“袁相公,咱们可以动手了么?”承志道:“叫大伙儿守在外面,咱们几个人去探一探。”宛儿道:“好!”低声与帮友们说了几句话,和承志等跃进墙去。洪胜海轻功较差,落地时脚下微微一响,屋中灯火忽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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