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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避祸英雄悲失路(3)


  张召重见他这几下摇头摇得很勉强,知道他对孟宋等人有所顾忌,于是把他拉在一旁,说道:“你只要告诉我那三个人在什么地方,这个就是你的了。”周英杰低声道:“我不知道。”张召重也放低了声音,说道:“你跟我说,我不会说出来的,你爸爸绝不会知道。”周英杰有点心动,但仍旧摇摇头。

  孟健雄高声叫道:“小师弟,我们进去吧,别在花园里玩了。”周英杰道:“是啦。”他对张召重道:“孟师哥叫我呢。”张召重拉住他的手,把千里镜直放到他面前。周英杰眼中露出十分喜爱的神色,小手颤动,轻轻说道:“我要是说了,爸爸回来会打死我。”张召重道:“你不必开口,我问你,问对了,你就点头。”说罢就把千里镜递来,周英杰犹豫了一下,终于接了过去。张召重道:“他们躲在你妈妈房里?”周英杰摇摇头。张召重道:“在谷仓里?”周英杰又摇头,张召重道:“在花园里?”周英杰缓缓的把头点了一下。

  那边孟健雄见张召重拉住周英杰问个不休,怕他泄露机关,慢慢的踱过来。张召重看花园中只有假山池塘,花木亭阁,并无隐蔽之处,不知文泰来等人躲在哪里,他抓紧时机,又问:“他们躲在哪里?”周英杰不语,眼睛望着亭子,嘴唇呶了一呶,张召重道:“亭子里?”周英杰点点头。张召重也不再问,撇下孩子,奔到亭中仔细一看,亭子四周是红漆的栏干,空空旷旷,哪里有躲藏的地方。他跳上栏干,向亭子顶上一望,也无人影,跳下来沉吟不语,忽然灵机一动,对孟健雄笑道:“孟爷,在下武艺粗疏,可是有几斤笨力气,请孟爷指教指教。”

  孟健雄以为他抓不到人老羞成怒,要和自己动手,虽然对方人多,但也绝不能示弱,说道:“不敢不敢,兵刃拳脚,请你划下道儿来吧。我是舍命陪君子。”张召重哈哈一笑,说道:“咱们是好朋友,何必动兵刃拳脚,伤了和气。我来举这张石桌子,待会请孟爷也来试试,我举不起孟爷别见笑。”孟健雄心中大惊,可是又无法阻拦。

  瑞大林、成璜这一干人见张召重忽然要和孟健雄比力气,心中都在纳罕,不知他捣的是什么鬼,只见他折起衣袖,右手抓住石桌圆脚,运用内力,喝一声“起”,一张四百多斤的石桌子竟被他单手平平的端了起来。众人齐声喝彩,叫道:“张大人好气力!”喝彩声未毕,却惊叫起来。石桌举起,底下露出铁板。

  且说文泰来躲在地窖之中,不一会听见头顶上有许多人走动之声,来来去去,老不离开,只是听不见他们的说话,正在气恼之际,忽听见头顶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一阵光亮耀眼,遮住地窖的铁板已被人揭开了。众人叫喊声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相好的,出来吧。”

  张召重等见文泰来躲在地窖之中,倒不敢马上下去擒拿,因为要捉活口,也不能使用暗器,只守在地窖口上,手拿了兵刃,大声呼喝。文泰来低声对骆冰道:“咱们被铁胆庄卖了。咱们夫妇一场,你答应我一件事。”骆冰道:“大哥你说。”文泰来道:“待会我叫你做什么,你一定得听我话。”骆冰含泪点头。文泰来于是大声喝道:“我奔雷手文泰来在此,你们吵什么?”大家听文泰来一喝,一时肃静无声。文泰来道:“我腿受伤了,放根绳索下来,吊我起来。”

  张召重回头找孟健雄拿绳,却找不到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忙命庄丁取绳来。绳索取到,成璜拿了,将一端放下地窖去,把文泰来吊了上来。文泰来一着地,用力一扯,成璜绳索脱手,文泰来大喝一声,犹如半空打了一个响雷,手腕一抖,一条绳索直竖起来,他使用软鞭中“反脱袈裟”身法,人向右转,绳索从左向右横扫,虎虎生风,势不可挡。

  武林中人说道:“练长不练短,练硬不练软。”又道:“一刀、二枪、三斧、四叉、五钩、六鞭、七抓、八剑。”意思说要学到兵器的初步功夫,学刀只需一年,而学鞭却要六年,可见软鞭是兵刃中一件难练的家伙。但文泰来一艺通百艺通,运用功力把绳索当软鞭使,势力疾,向众人头面上横扫而来。众人出其不意,来不及抵挡,急急低头避让。那童兆和吃过文泰来苦头,见他上来时早避在众人背后,躲得远远的,恐怕他要拼命,找自己晦气,哪知越在后面越吃亏,前面的人一低头,等到他见绳索打到,避让已自不及,慌忙中一转身,绳索在他背上结结实实打了一下,扑地倒了。

  侍卫瑞大林和言家拳掌门人言伯乾一个拿刀、一个手持双环,上前双战文泰来。余鱼同对骆冰道:“咱们快去。”提一口气,在石级上点了两脚,纵了上来,手挥金笛,和总兵成璜打在一起。成璜使开少林棍法,棍长笛短,但反而被余鱼同逼得连连倒退。骆冰行走不便,用长刀撑在石级上,一步一步走上来,快到顶时,只见地窖口上一个魁梧男子站着,她抬起飞刀,一刀向那人掷去。那人不避不让,待飞刀飞到面前,突然伸出三根手指握住刀柄,这时飞刀刀尖距他鼻尖已不过寸许。

  骆冰见此人好整以暇,将她飞刀视若无物,倒抽了一口凉气,舞起双刀,傍到丈夫身边去。那人接到飞刀,见上来的是一个年轻美妇,眉头一皱,上前拦住,那正是武当派的名手张召重。他心高气傲,不屑拔剑与女子相斗,就拿了骆冰那柄锋刃才及五寸的飞刀作匕首用,连续三下进手招数。骆冰步伐虽然不灵,手中双刀家学渊源,仍把门户封得极紧。相拒四五合,张召重左臂前伸,攻到骆冰右臂外侧,向左一撞,把她双刀拦在一边,运力一推,骆冰立脚不稳,又跌到地窖之中。

  那边文泰来双战两名好手,伤口奇痛,神智昏迷,如发疯般乱扫乱打。余鱼同施展金笛却已抢得上风。张召重见他金笛中夹有柔云剑法,笛子点穴的手法又是本门正传,好生奇怪,正要上前喝问,哪知余鱼同一记“白云苍狗”,待成璜一让,突然纵入地窖。原来他和成璜对打时,一副心思完全注意在骆冰身上,见她跌入地窖,也不知是否受伤,忙再跳入救援。这时骆冰已经站起,余鱼同问道:“受伤了吗?”骆冰道:“不碍事,你快出去帮四哥。”余鱼同道:“我扶你上去。”

  这时成璜拿了棍在地窖口向下猛挥,居高临下,不让他们上来。文泰来见爱妻不能逃脱,自己力气已不能再行支持,一个踉跄,直跌到成璜身后,快如电光石火,伸手在腰上一点,成璜身体一软,被文泰来和身抱住,喝声:“下去!”两人直向地窖中跌去。

  成璜被点中了“肩贞穴”,已自动弹不得,跌入地窖后,文泰来压在他身上,两人都爬不起来。骆冰忙伸手把文泰来扶起。只见他脸上毫无血色,满头大汗,向骆冰勉强笑了一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刚好吐在她胸前衣上。余鱼同懂得文泰来的用意,向上大叫:“让路,给我们上来!”

  张召重刚才见余鱼同的武艺是武当派本门真传,又见文泰来重伤之后仍能力敌两个好手,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念,所以把骆冰推入地窖之后不再出手,哪知变起俄顷,成璜竟落入对方手中,这时投鼠忌器,听余鱼同一叫,只好向众人挥手,让出一条路来。

  从地窖中出来的第一个是成璜,骆冰拉住他的衣领,一柄短刀对准他的后心。第三是余鱼同,他一手扶着骆冰,一手抱住文泰来。四个人拖拖拉拉的走了上来。骆冰大喝道:“谁动一动,他就没有性命。”四个人在刀枪丛中钻了出去,慢慢走到后园门口。骆冰眼见有三匹马缚在柳树上,心中大喜,暗暗谢天谢地。这三匹马是吴国栋等来堵截后门时带来的。

  张召重眼见要犯就要逃脱,心想:“成璜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把文泰来抓回北京,那才是大功一件。”他轻轻捡起文泰来丢在地下的绳索,运用内功突然一抛,“呼”的一声飞出去绕住文泰来上身,竟把文泰来拉脱了余鱼同之手。骆冰听得丈夫一声呼叫,关心则乱,早忘了去杀成璜,回身来救丈夫,哪知她自己腿上受伤,迈不了两步,已跌倒在地。文泰来叫道:“快走!快走!”骆冰道:“我跟你死在一起。”文泰来怒道:“你刚才答应听我话的……”话未说完,已被瑞大林等拥上来按住。余鱼同飞身过来,抱起骆冰,直闯出园门。一个捕快抡铁尺想上来阻拦,被余鱼同飞起一脚,踢在腿上,跌倒五六步去。

  骆冰见丈夫被捕,已是六神无主,也不知身在何处。余鱼同抢到柳树边,把骆冰放上马背,叫道:“快放飞刀!”这时言伯乾及两名捕快已追出园门,骆冰三把飞刀连珠般发出,惨叫声中,一名捕快肩头中刀。言伯乾呆得一呆,余鱼同已把三匹马的马缰解了下来,自己骑了上去,把一匹马牵转来,马头向着园门,挥金笛在马臀上一击,那马受痛,向言伯乾等直奔过去,把追兵都挡在花园后门口。纷乱之中,余鱼同和骆冰两匹马逃得远了。

  两人拼命驱策,直奔出了六七里地。见后面没人追来,才渐渐缓了下来。再走了三四里路,忽见迎面来了四乘马,领头一人白须飘动,正是铁胆周仲英。他一见余骆两人,很是诧异,叫道:“贵客留步,我请了医生来啦。”骆冰恨极,一柄飞刀向他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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