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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九回 复壁行波潜踪穿秘甬 遗音示业古洞困神婴(3)


  说也真巧,崔盈初出山时,也还念到师恩,又想尽得乃师所传,并无背叛之念。日久,渐把回山学道视为畏途,又以所犯淫恶太多,不是花言巧语可以掩饰,师父功行圆满,即便期前赶回,当时不知,事后也必有人告发。心中忧疑,便和所结交的两个妖人商议,竟把取经之事泄露。二妖人均是左道中能者,本恨圣姑、幽女二人,又不舍崔盈回山拘束,难再为欢,更想乘隙报仇,夺取真经和洞中法宝,同向崔盈献媚怂恿。于是索性叛师,引鬼入室,也在这时赶到。

  幽女见那禁制崔盈竟能开闭自如,引了二妖人入内,气忿圣姑不纳忠言,致有此患。先还不知圣姑正在入定行法,只知崔盈暗引外邪入洞,决非好事。想捉真赃实犯,使圣姑略扫颜面,以报昔日之言,当时没有发作。仗着事前警觉,身形已隐,悄悄尾随入内,跟进丹室。一眼瞥见圣姑手掐印诀,面对神木入定,二妖人已然伸手想要夺取,室中禁制又吃叛徒撤去,心方一惊,待要施为。崔盈以为成功在即,神木到手,同时圣姑再为妖法所杀,全洞法宝便可全数搜出,据为己有,自是心喜。

  哪知圣姑慧珠朗照,崔盈那日才走,便已知悉。只因起先以为魔头厉害,不知如此容易,业已费了半年多苦功,此时正在紧要关头,只一起身,前功尽弃。又想崔盈昔日出时仍将禁制还原,可知并无背叛之意,必是有什事情忽然想起,看出师父不会有失,抽空一行,事完即回,不会在外久停。好在身有法力法宝防护,只要魔头无害,外来仇人到此只有找死,无足为虑,便没有动。后过了两年多不见人回,才料崔盈此出不妙,仍未想到如此可恶。相离成功已无多日,自然忍耐下去。来敌哪里知道这些。二妖人议定,一个夺经,一个用妖法骤出不备,同时发难。三人入门,手刚扬起,圣姑身上突发出大五行绝灭光针,飞出一蓬光雨,比电还疾,齐打中在二妖人的身上,相继一声惨号,当时毙命。圣姑依然安坐未动。崔盈见状,胆落欲逃,不知怎的身被定住,不能转动。

  幽女才知圣姑预有防备,又看出紧要关头,便自退出。心仍不放,惟恐还有别的妖邪来犯,特意在洞外守候到圣姑功成,方始不辞而别。心想圣姑必要寻她,并治恶徒叛逆之罪,哪知事隔三年,终无音信。这时忽见崔盈送来圣姑新笔书信,上写:“真经取出,新近才将全文释解,如践前约,特请莅临,一同参悟修持。道友重劫将临,如不改归正教,纵然志行高尚,多积外功,兵解终恐难免。同道至交,直言奉告,勿再负气,以贻后悔。”

  对于叛徒之事,一字未提。幽女见送信人是崔盈,已经忿怒;再一见信,越看越气。便写了封书信,令崔盈带回。大意是说:圣姑怙过不纳良友忠言,执拗到底。妖妇已然叛师行刺,仍留肘腋之下,纵使法力高强,异日不为其所暗算,也必受其大累。自己福薄缘浅,不想皈依佛门,也不敢胆大妄为,收容奸恶,虽是旁门,但知安分潜修,积善绝恶,也许天心鉴怜,临劫能以保全。请善自爱重,勿以故人为念。圣姑原是静中参悟,虽然别才数年,业已洞悉前因,妖妇崔盈是她命中爱孽,仍欲以人定胜天,导使归正。见幽女回信讥嘲,中间又涉及昔年一同修道时前嫌,不由也生了气。事后二人还曾相遇两次,圣姑说幽女如不降心相从,必贻后悔。幽女答说道家也有正果,旁门中人只要不犯恶行,二样也能成仙,宁死无悔。于是越来越参商。

  二人末次相见,圣姑得了佛经之力,功行大进,知幽女大劫将临,原有友情,难于忽置,特意前往点化。幽女不但不睬,语更激傲,并下逐客之令。圣姑知她难免兵解之厄,行时留了一封柬帖,请其到时开看勿毁,姑留后应。幽女任其放置案上,也未开视。等与妖党结仇对敌,并未挫败,觉与前言不符。心中一动,试一开看,才知所遇妖人厉害非常,当日大败实因骄敌自恃,措手不及,幽女法宝又极神妙之故。由此却种下了祸因。如在事前开视此柬,妖人轻易不来中土,不出山去固可惜过,不致再遇。就是出山遇上,或者不去招惹,或是得胜之后立去幻波池,少避凶锋,明年再商出山之策,也可无事。到时如不开视此柬,回山这日,仇敌已约集同党跟踪寻仇,现时洞外已被邪法布满。妖人生平不曾受挫,前日之败引为终身奇耻大辱,立誓非复此仇不可。

  圣姑本人恰在幻波池入定,修炼佛法,不能来援。就派了人来也只各尽其心,并难挽救全局。所幸妖人知幽女法力高强,初来不知洞中虚实,未敢叩关直入。发觉虽晚,还可准备。出时可速将所炼旁门法宝一齐带在身上,施展全力,护身出门。此役万不能免,如非劫数所使,以前彼此也不致参商这么久。兵解已万不能免。到了事急之际,一面准备遁去元神,兵解超劫;一面速将所炼神火自行敛去,一闻雷声,速行兵解,切勿再误。

  幽女看完柬帖大意,想起妖人受伤逃时可疑情景,恍然警觉。心中虽仍含忿,却是深信不疑。刚刚准备出探,妖人已在洞外厉声喝骂。匆匆带了法宝赶出洞去,两家一照面,便吃妖法包围,四面夹攻,果然厉害已极。先还负气,暗怪圣姑既早算出,怎不先行详说利害?明知自己和她有隙,留此柬帖何益?意欲施展全力脱身。哪知这次比上次大不相同,妖人有备而来,已然难敌;又有几个能手为助,脱身直是无望。眼看形势危急,自知无幸,不是被妖人生擒了去,受那屈辱楚毒,便不免于炼魂之惨。迫于无奈,如言行事,果然神火才敛,立时一个震天大雷打将下来,一线金光冲开妖雾,射向身前。幽女立即警觉,知道圣姑命人引度,来护元神出险。忙舍元神,将天灵震破,迎将上去。吃金光一绕,带起便飞,就此冲将出去,尸身自然兵解在地。

  原来这时已是崔盈第二次犯戒以后。圣姑因幽女不肯皈依,劫数注定,无法避免,自己纵有暇往援,也无用处。又以幽女所习虽近旁门,生平无一恶行,修积甚多,兵解转世反可大成。知崔盈忌恨幽女前仇,如今若命其往援,定必偾事。所以故意令其一到便发神雷,如等妖雾中紫色火光一敛,幽女便遭兵解,人就不能救了。过了所限时刻不发神雷,定必反击来人,切勿自误。崔盈两次叛师,连经重创,深知师父法力。

  那符又画在手上,限有时地,只有如命行事,不敢违背。但是仇恨甚深,巴不得幽女惨死,才能快意。到时看见幽女与妖人斗法,危急万分,一算师父所限时刻还早,好生高兴,故意隐身附近峰头旁观,迟迟不发。一心盼望在时限未到以前,幽女兵解身死。不料幽女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管危急,仍能勉强支持,并还能豁出法宝一件件损毁与敌拼命,不时回攻,妖人竟被她伤了两个,久不遇害。一见时机将近,手上已自无故发热震动,正在苦盼,妖阵之中紫色火焰忽隐。因双方烟光杂沓,浓密异常,只有神火强烈,微见紫光闪动,人却看不见,崔盈只当幽女遭了兵解。而且掌上神雷时限已至,不敢再挨,忙不迭扬手发将出去。

  崔盈奸狡,拿不定幽女是否兵解,雷虽被迫发出,却在偏左一面空中打去,谁知到了高空,仍照阵的中心下击。崔盈反因此震退出数十步,几受重伤,惊顾仓促之中,也没看见仇人元神已被金光护送,平安脱出。正在暗幸未误时限,只稍延迟便报了仇。师父尽管算计精密,智者千虑,仍有一失,这一点却未算出。回山复命,圣姑只把头略点,未再盘诘。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觉着师父仍可欺以其方,胆子又复渐大,以致三次犯戒被逐,终以幻波池盗宝,为神雷所殛。因为圣姑当时厚爱,宽容太过,妖尸深得师传,法力高强;圣姑已然尸解禅定,一切均是生前预为布置,不比人在,易使形神俱灭。况且还有好些因果,所以听凭妖尸在洞修炼。

  那幻波池五座洞府各有禁制埋伏,中洞灵寝与崔盈停尸之洞,乃是枢纽,最关紧要。本来人一到此,立即发动。只有最后三年中,每年必有一日禁制停止,乃圣姑算定到时有人要来,特意留此个把时辰空隙,使来人从外入内,过了时限仍是不行。此事连妖尸也不知悉。可是妖尸近来功力越高,洞中禁制除本身所受,难满可以消解外,余虽不能除去,却能随意发动,用以害人。此时原是断定敌人身入重地,自蹈危机,被陷在内;前洞又似有了警兆,前往查看,把易静认作网中之鱼,所以未至中洞查看。前洞如无所见,定必赶来,相机行事。来人能擒则擒下生魂去炼妖法,否则坐视来敌死亡为乐,势甚凶恶。易静知妖尸有洞中禁法为其利用,不可轻敌,只宜退向外室待救,尤其要防她用法力颠倒,引人五遁禁地以内。

  易静坐在宝伞之下,虔心敬观镜光中景物和后来所现字迹,才一现完,面前圆光忽隐。紧跟着烟光杂沓,风雷隐隐,易静知道禁制发动,立纵遁光后退。才到外间室内,猛一眼瞥见左壁圆影正放光明,变作一个青光闪闪的圆洞。洞口立着一个女子,装束异常华丽,面貌仿佛绝美,身材风韵尤为妖艳。只是满头秀发披散,血流满面,十分狼藉,眉目之间隐蕴凶威。神情似是刚到,便发现自己竟会经由圣姑内寝之中退出,不曾被困在内,又惊又怒。面容突变,二目凶光暴射,狞笑一声,先将双手四面一阵乱划,风雷遽作,全室立化火海,烈焰熊熊,夹着无数雷声,潮涌而至。

  原来妖尸因惧圣姑威力,轻易不敢深入寝宫重地,每值去时,必须现出以前被雷击死血污狼藉的本来真相,始敢前往,而且也只敢在那圆洞口和适才封闭的正面门外窥伺。非到复体以后,心身禁制皆去,面上血污也已去尽,恢复本来面目,无须再假妖法掩饰,并还到了自认可以一试的时机,不敢入室一步。以前唆使外来妖党犯险破禁,因当着众妖党,不愿现出遭劫时丑态,为全一时体面,宁肯多折羽翼,不特不指点趋避之法,反在暗中运用原有禁制,使妖党入内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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