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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回 直上八千寻荀兰因罡风消毒火 飞行九万里齐霞儿阴岭拜枯仙(4)


  “人鱼修炼正勤,自传法后,三年未出,由她任性横行。日子一久,成了习惯,气焰愈张,顿忘前戒。以为无论对方多么凶恶势盛,只要把那两种幻术一施出来,立可迫使降服,生杀予夺,无不如意。那对头本是相隔数百里外的一个大酋长,以前人多势盛,极为凶暴。女巫这一族本是世受凌逼,自从人鱼降生,不久变成强弱易势。先仗人鱼之力,报复世仇,杀死多人。最后显出灵迹,自然降服,按时献纳常贡。女巫仍是饶他不过,在所凌践的远近百十处山寨之中,独对这一族最恶。平日百般凌辱,往往无故加害,直教对方终日提心吊胆,不能喘息。尤可恶是,山人信鬼,每一土著均奉有一二鬼神,她竟迫令污辱毁弃,自前年起,又迫令每年春秋两季,须要献出一双童男女,用作她本族祭神之用;并还限定要那寨主所生子女,不许另觅外人子女替代。以此怨毒越结越深。那对头也真能忍辱负重,又得众心。他那一族最是心齐,平日受尽茶毒,自知非敌,只处心积虑,百计图谋报复,表面从未违抗。女巫久把他视若猪狗,分毫没放在眼里,只想将这一族历代埋藏的金珠压榨出来,再将寨主全家杀死,族人迫令为奴,常年向她献纳,永为自己增加财富。断定他已屈服,至死决不敢有二心,不料忽闻停止献纳,大出意外,立肆凶威,前往问罪。

  “因这一族人都信服那寨主,起初百事顺从,勉强留他活命,不料竟敢为首反抗,认为罪大恶极。去时,还想重施故伎,一到便用幻术镇住众人,假托神命,将寨主妻妾子女全数杀死,以快心意。不料恶贯满盈,杀星照命,中途走过山谷,埋伏骤起。那七星钩子,乃南疆最厉害无比的钩尾毒蛇。一照面,当头列队的十多名徒党,先被蛇蟒咬死,女巫忙施幻术退敌。那妖巫除养有七星毒蛇与能驱遣蛇蟒外,伎俩无多。看见满山谷洪水烈火,神鬼无数,现形发威,也是又悔又怕。以为受了愚弄,得罪天神,慌不迭正待跪伏,认罪求饶。而女巫见变生仓促,未免心慌胆寒,行法稍慢,毒蟒虽被烈火吓退,那七星钩子颇有灵性,来势特急,为首一条,早已冲近身来。

  这类毒蛇具有特性,逃人越急,追逐越快。女巫如稍镇静不动,只差一两句话的工夫,妖巫再喊两声,便可将蛇唤住,下来伏罪。无如自知幻术为虚,又知毒蛇厉害,只被近身一尾扫到,便即惨死。见火未将蛇吓退,惊魂皆颤,一面反身飞逃,立即失声高喊饶命起来。那对头因受害的次数太多,虽出破绽,只是不敢拿准。这次本就有意拼命,见状如何能容。同时妖巫见毒蛇能在火中追逐敌人,已经省悟过来,不特未再喝止,反倒发令后面蛇蟒齐上。后面的蛇还未上前,女巫已吃那为首毒蛇赶上,前半头颈直竖地上,扬起后半两丈多长身子,连着钩尾一鞭扫去。那毒蛇坚如精钢,力又绝猛,只一下,便把女巫拦腰打为两截,尸横就地,脏腑狼藉,幻术也自失效。后面蛇蟒一齐追上,连那同去徒众,一齐把血肉吃尽,剩下二三十具白骨。

  “那对头如若就此走去,也可推为毒蛇所杀,与他无干。一则积愤太深,又见水火神鬼俱是假的,既想复仇,又起贪心。以为人鱼也和仇人一样,只是骗人伎俩。仗着妖巫相助,许以重利,欲乘胜前往,屠杀女巫全族,一人不留,并夺取所积金珠财货。事有凑巧,正值这日人鱼十年期满,忽然心动,欲往见母多聚一日。由洞中走出,瞥见敌人大举杀来,并还带有毒蛇大蟒,同族山人已死了十几个,正在辱骂追杀。一听口气,才知生母已被妖巫所豢毒蛇惨杀,不由动了母子间天性。又见敌人如此凶残,当时大怒,立即飞身上前,先将蛇蟒用法力制住,一齐杀死;再将为首仇人和妖巫擒住,问明经过,一一处死,报了母仇。因问出乃母恶迹,咎由自取,不愿再杀余下敌党。又恐去后双方复仇,祭灵之后,取出乃母生前所积财货,当众分散;并令折箭为誓,结成兄弟,从此互不侵害。敌党见她果真灵异,畏如天神,本料无一得免,不料反倒加恩,自然心悦诚服,反怨为恩,喜出望外。便是本族的人,平日也受女巫凌践,外寨所献财货,永无分润,稍有不合,立遭严罚,本都心中怨恨,敢怒而不敢言。

  做梦也没想到,寨主如此大方,一反乃母所为,自然欢欣鼓舞,无不唯命。双方立时释嫌修好。人鱼又加许多劝诫恐吓,然后升空飞走。走了没有多远,瞥见山脚下有人受伤倒卧。下去一看,正是先师,说是路遇正教中仇人,斗法大败,受伤逃此,谁知无心中隔世相逢。知道人鱼心善,托她带话,令弟子前往相见,行时,人鱼又将弟子唤住,说她生长南疆,没遇见一个识字的,请代取一姓名。并告弟子,先师劫运已临,身受重伤,还不悔过,妄想报仇,万无幸免。说我虽是他的门下,心肠却好,面上并无恶纹。叫我在师父死后,可速来此,还有要紧话说。弟子急于看望师父,心乱如麻,匆匆为她取了一个与她前生以及心性相合的姓名,叫作鱼仁,便自走去。寻到先师不久,没等报仇,便已遭劫。

  “自知邪不胜正,葬师以后,没奈何,姑且回往岛上。鱼仁又对弟子说,她前生如非数应兵解,被杀实是冤枉。因卢仙婆玄机妙算,善于前知,上次她带先师和弟子前往,如若不许,必要传声相告,但事前并无警兆。她知仙婆法令素严,仍敢带往,便是为此。虽然先师未容入门相见,但是仙婆性情古怪,来人如与无缘,决不容他登岸入山。先师偏又遭劫,却许来人拜抵谷口,这有缘人必还是弟子,只为时机未到,故不肯见。说我以后如无所归,何妨再往一试,前行虽有两处极凶险的关口,但她仍能相助过去。只要能见到仙婆,必有好处。日后想起,如事先寻她商计,必有善策,通行无阻。

  但彼时弟子年幼气盛,既恸先师之死,半由仙婆不肯垂怜加以援手;又恨她乖僻心狠,听过并未在意。后来得人指点,达摩老祖的南明离火剑藏在大雪山内,所留偈语与弟子之名有些暗合,因此费了许多心力寻掘出来。偏生此剑外有神泥封合,正下苦功炼它,不料是余师叔应得之宝,带了神雕、袁星前来寻取。弟子不知就里,误以为来人有意劫夺,一时情急,不合妄用邪法。幸蒙师父不杀之恩,又蒙收录,才有今日。此行往返九万余里,为期只有七日,中途险阻又多,径直前往,师父飞遁尽管神速,中途一有阻滞,便恐延误。现在弟子想起前事,觉着鱼仁之言大是有因。反正顺路,何妨姑往一试呢?”

  齐霞儿闻言,方在沉吟,明娘又道:“师父如因她是异类,不愿与之交往,到时弟子往见,不知可否?”

  霞儿答道:“行时,教祖本赐柬帖灵符,束帖上注明海边开视。我师徒二人暂停商议,固是为了慎重,一半也是为了老祖师开府后,分别时曾背人对我说,日后如有疑难,可用以前所传佛法,通灵默祝,当即垂示。你说了这么大一会,我正暗中通诚,所以没有答话。我现已祝告两次,师祖并未向我传声指示,想必此行无大难题,可以放心前行,相机处置,此时心已放了一半。我所虑的,并非途中水怪,只为大荒二老均有古怪脾气,倘若相见,不肯借宝,岂不误事?先去哪一处好,也还难定。教祖也说此行全仗心灵知机,可见艰难。且到海边恭读过了法谕,再作计较吧。”

  说罢,霞儿重又向神尼优昙通灵默祝,终无回应,只得带了明娘重又飞起。因先耽误约有半个时辰,格外加紧飞驶,顷刻千里。师徒二人更不再停,一口气飞到东溟极海,天还未亮。前行不足万里,便是大荒山的所在,所有险阻也全在这末了一段路上。霞儿按落遁光,取出柬帖一看,只有一张去大荒山阴、山阳两条路径的草图。霞儿根骨深厚,从小入道,机智绝伦。暗忖:“师父以我是佛门中人,此次为报亲恩,特命还山侍父,待命行道,助完当年宏愿。父亲行事机密,如感不能胜任,决不出此难题。这张柬帖原随师祖灵符一起交下,行前并未提说。久闻大荒二老仙玄机奥妙,善于前知,看这字忽隐迹,可见事极机密。推测柬帖上图径偈语之用意,分明令我师徒分道扬镳,当机立断之意。既命随意所之,那人鱼并未禁止相见,何妨一试?”

  便告明娘引路,先往神獭岛一行。并在海边说好,此行并无成算,只是随机应变。到时,也许分开,各奔一方。再往前去,便凭心领神会,不再多言,免被对方警觉误事。师徒二人商定以后,便即起身,遁光神速,先飞越过东海角,人了东荒极海。只见海天混茫,万里无涯,吞舟巨鱼与荒海中千奇百怪的水族介贝之类,成群出没。水气汹腾,上接霄汉,波涛益发险恶,天日为昏。

  那神獭岛乃去大荒头一关,相隔不远,不消多时,便已赶到。见岛不甚大,却极高峻。远看宛如一个胁生双翅,千百丈高的怪神,披发张翼,矗然独立于无边辽海之中,挡住去路,看去十分威猛。霞儿灵警慎重,见岛势如此险恶,明娘与鱼仁久不相见,早蓄戒心。二人遁光原本合在一起,便把自己身形隐去,一面暗令明娘小心,独自照顾,以防不测。明娘深知鱼仁对她有十二分的好意,便不指点相助,决不至于作梗,还在暗笑师父多虑。不料遁光刚一飞近,正待下降,忽听飕的一声,千百丈方圆一蓬蓝晶晶的光网,像蛟龙吸水,其疾如箭,由岛面上直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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