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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二回 一叟运玄功电转飙轮穿地肺 群仙怜浩劫无形弭祸上天心(3)


  这时众弟子刚奉命往左右二洞,通行火宅严关和十三限,诸葛警我等为首的四弟子,方在当先试行给众同门观看,尚无一人去往前殿,恰是空闲时候。阿童心实,觉着受人之托,一句话尚未带到,于心不安。又以众仙初见,一则佛道殊途,不相统属,师父并不肯以尊长自居,主人尊礼师父,半属谦虚。二则自己年幼,不比师兄朱由穆得道年久,与主人两世交情,又曾共过患难,算起来,终是末学新进,如何敢齿于平辈,冒昧启齿?心方盘算如何说法得体,朱由穆先问道:“小师弟,你在上面遇见申屠宏时,他脸上有一片红光,可曾见否?”

  阿童答说未见。髯仙李元化笑对妙一真人道:“无怪乎此子敢来求恩,那重冤孽居然被他化去,并还历劫两世,始终元灵不昧,受尽邪魔诱惑,冤孽纠缠,竟未堕落迷途,再蹈覆辙。这等艰苦卓绝,向道诚毅,委实是难得呢。”

  顽石大师道:“如论掌教师兄前收这两弟子,当初本是无心之过,这多年来任他独自转劫再世,受尽诸般的苦厄,从来不曾加以援手。年限不满,冤孽未消,以前更连面都不许见。上次遇那奇险,眼看形神皆丧,如非大方真人垂怜援手,决难幸免。而他们一意修省,只仗前生根基扎得坚强,修为勤奋,法力不曾尽失,誓遵师命,各自以孤身微力,独排万难,于邪魔仇敌日常侵害之下,一意勤苦修为,毫无怨尤。今已化去孽冤,依恋师门,前来求恩,只差三年光阴,仍是不允所请,未免处治太过。要是我的徒弟,早不忍心了。”

  妙一夫人插口笑答道:“如论这两门人的根骨,实不在现时英、云诸弟子以下。两生艰苦精诚,终于转祸为福,尤属不易。外子并非不念师徒之情,只缘爱之深,望之切,平日期许太殷,无端铸出那等大错,自然痛心,也就愈恨。总算他二人居然勇于改过,努力奋勉,得有今日,总算难得。可见世间无不可解的冤孽,全仗自身修为如何罢了。至于适才拒他人见,不曾速允所请,乃是另有一种用意,命他往办一事,于他大有益处呢。”

  顽石大师大笑道:“我岂不知齐师兄故使备受折磨,实欲玉成。我是说他师兄弟二人,依恋师门太切,第二次转劫时,为想以血诚感动师心,托我代为求情,分明会许多法术,故意不用,一步一拜,拜上天台山,四日五夜水米不沾,口气不缓,一直拜到我的洞前。再四哀求,为之关说,情愿多受别的责罚,只求能见师父一面。我见他年才十岁左右,几天劳乏饥渴,血肉模糊,泪眼欲枯,光景实是可怜。明知齐师兄外和内刚,言出法随,平日对门下弟子虽然爱胜亲生,一旦犯过,向无轻恕,说出来的事,必须做到。恐求不下这人情,又去约了三位同门师兄弟同往东海求恩,哪知费尽唇舌,仍然坚执不允。他得信之后,只是愧悔痛苦,毫无一丝怨尤。好容易千灾百难,熬得冤清孽尽,也未再有一丝过错。除去这三年短时光外,师父所说,全都做到,怀着满腔热诚来此跪求恩免,既已心许,何必吝此一面,辜负他这两生八十年的渴望呢?”

  妙一真人笑道:“师妹休为此子所愚。他二人全都机智绝伦,深知利害,对我夫妻固然感恩依恋,一半也是知道此举关系终古成败。前番不合恃恩尝试,铸了大错,再稍失足,便即堕落,永劫沉沦,求为常人转世皆所不能,为此终日战战兢兢,如履如临。又以头世受尽冤孽纠缠,终于抵御不住魔孽,身遭惨杀,心胆已寒,惟恐道浅魔高,自身无力解免,只有早归师门,可以免祸。料我素来宽厚,年久恨消,再有诸位师伯叔好好关说,十九可以应允,这才想下一条苦肉计,欲以至诚感动。他算计虽想得好,却瞒我不过。我既安心借此成全,早算出他二世能够因祸得福,异日仙业有望,怎肯中途罢休,作那姑息之爱?他二人看出我心志已决,无可挽回,知道不践前言,只有堕落灭亡,这才心惊胆寒,绝了侥幸之心,重鼓勇气,立志奋勉,全以自身之力,度此灾厄险难。他对我的心意全都雪亮了然,见我没等阿童道友前来说情,便令醉师弟出去传命授简,自然我意已回,所命必是于他有益之事,早已欢欣鼓舞,喜出望外。事情一完,便去与他师弟送信,宿愿已遂,不久即返师门,何在这暂时一面呢!”

  顽石大师闻言笑道:“话虽如此,就说他半为己谋,居然一见望绝,益自奋勉,向道坚诚,始终如一,也是难能可贵的了。”

  元元大师道:“这还用说?如非这样,照他二人所犯之过,早已不能宽容。就加恩免,也必逐出门墙,任其自生自灭,决不会用这许多心思,成全他们了。”

  阿童闻言,才知申屠宏府外言动,众仙俱如亲见,已经蒙恩宽免,不久重返师门,好生代他欣慰,便未再提。跟着众门人相继由左右两关飞到,因爱金、石二人年岁和己差不多,人又天真,一见投缘,有意结纳,同到鱼乐潭,把前事谈了一个大概。

  灵云听完,喜问道:“小神僧与申屠师兄相遇前后,可曾见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面相清秀,重瞳凤眼,目光极亮,着青罗衣,腰悬长剑,左手戴有两枚指环的少年吗?”

  阿童答说:“无有。”

  灵云笑道:“申屠师兄幸得免孽,重返师门。阮师兄比他人还要好,两位师兄又极交厚。家父虽有各自清修,自消冤孽,不令二人一起之言,我和诸葛师兄料他们纵不敢故违师命,合力御害,彼此总要设法通信,各告近况;有时甚或遥遥晤对,都在意中。偏是这多年来,音信全无。那年拜山求情,也只申屠一人。家父和诸位师长从未提过阮师兄的近况,不知光景如何呢?”

  阿童见灵云意颇关切,便告以适才听了顽石大师和掌教真人对答的话,好似此人尚在,口气也还不恶,因未见过,不知姓名,故未询问。

  灵云道:“当初家父门下只传二人,一是申屠宏师兄,还有一位姓阮名征。彼时我刚转劫人间,尚未度上山来。家父母仇敌颇多,俱是左道妖邪,不知怎地访明我是仇人之女,竟在家母引度以前,将我摄往五台山中,意欲取炼生魂。家母早到一日原可无事,因在途中救了两人,略微耽延,到时,我已被摄走,急切间查不出所去方向,是何方妖人所为。正在忧急,路遇阮师兄采药归来,说起途中曾见妖人遁光飞驶。家母也刚成道,不知是否,便令阮师兄跟踪追蹑。一面赶紧回山告知家父和苦行、玄真二位大师伯施展法力,查看下落,以免无知乱闯,反而误事。嗣经算出,是五台派妖人所为,与阮师兄所遇正对。忙同赶去,中途又遇见阮师兄已冒奇险,九死一生,将我救出,差一点没有同在五台遇害,仍被众妖人随后赶上,将他围困,眼看危急万分。家父母和二位师伯若稍迟片刻,我和他便无生理。后来妖人伤亡败逃,把我和阮师兄救回山去。

  问起情由,才知阮师兄寻到妖窟时,妖人法台已设,待下毒手。他本非妖人敌手,为感师恩,竟不顾利害,拼了性命,以身尝试。仗他机智绝伦,心思灵巧,动作尤为神速,长于审度形势,临机应变,避重就轻,冷不防猛然下击,飞剑先伤行法的妖人,更不恋战,抢了台上所供法物和摄魂妖幡,连我一齐抱起,往回急飞。一任妖人恫吓喝止,身已重伤,依然咬牙强忍,奋力前驶,才得将我性命保住。等与家父母相遇,阮师兄人已伤重不支。救回东海,连用灵丹医治,经时三月,始得复原。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心中感激。自他犯过,逐出师门,在外待罪,曾经拼受家父责罚,和霞儿妹子一同寻访他的踪迹,前后多次。别的爱莫能助,只想赠他一件防身法宝和数十粒灵丹,防备万一。头次闻说他在大渡河畔一个荒僻的山人土洞之中隐修避祸,往访扑了个空,反与土人怄了一些闲气。

  二次探明真实下落再往,经一山人传言,才知他既恐愚姊妹为他受责,又恐违背师命,故此不见。并说藏身之处己泄,即日前往江南觅一深山,隐居修炼,以待灾孽到来,抵御化解。我知他是有心不见,空自感激难过,无可如何,只得回来。至今更无下落。我想如今年限将近,申屠师兄已可重返师门,他比申屠还要坚诚虔谨,照理额上血花孽痕必已化除,不久定要归来。不过事难逆料,也许冤孽未解,故不敢来见家父,也说不定。日后再遇申屠师兄,请代转告一声:他二人冤孽未去以前,平日身受甚是痛苦,万一有朋友相助,只要不是本门中同道,未经二人请求,相助出于自愿,便不算是违背师命。我知小神僧法力高强,得有佛门降魔真传,尚望助他们一臂之力,俾仗佛法慈悲,解去夙冤旧孽,便感同身受了。”

  阿童一一应允。又问出阮征素来爱好,本身法力尚在;因不舍前生形貌,尽管转劫两世,仍是当年美少年身材面目;又是一双重瞳,极容易认出。便记在心里。灵云出来时久,说完便即辞别,回殿侍立去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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