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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回 灵药难求仙女儿飞驰红凤岭 佛光解禁痴上人遁走白犀潭(3)


  楼沧洲还待往下说时,那小人本是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小眼,面现鄙夷之容,扬头静听。及听来人称他为小道友,好似触了大忌讳,勃然大怒,喝道:“无知蠢牛鼻子,不要说了,你老鬼师父说那一套,我早听见,无非先在沿途中伏吃亏,到了这里又几乎丢个大人。走吧,还不甘愿服输,想闯进去寻我师父,又害怕。始而用激将法,自己捣鬼,说了一阵没人理。知道我师父神通广大,念动神知,假着命你入谷问询,实则借此探我师父心意,看看和老师公同心不同。万一两位老人家仍是反目,便借此下台回去,省得得罪一个已惹了祸,到处丢人,又惹下一个更厉害的对头。

  哪知说了半天,仍没人理,只得令你硬着头皮来滚刀山。却不想韩仙子门下最心爱的徒弟大玄在此看守门户,如何容你走进?我念你是师命所差,不由自主,不难为你。可出去对老鬼说,我师父两老夫妻和美不和美,没有相干。反正我师父的话,自她老人家隐居在此,除却一两位多年好友,或是事前许他们登门的不算,余者谁来都得一步一拜,拜将进去,没有一个敢在这里撤野的。他在那里鬼叫,便犯了这里规矩,就他想缩头回去,也办不到。不过我师父正在神游入定,暂时懒得理睬罢了。时候一到,她老人家自会出来,要老鬼好看。至于我乙老师公呢,适听人说,本是在此等候收拾老鬼的,偏遇有人寻他,同往神羊峰顶下棋去了。他老人家根本没拿你师徒当回事。下完残棋,自会前来,你们要不怕死,等在外面,决等得上,晚点丢人也好,这般心急则甚?”

  原来这小人便是凌云风在上回给韩仙子送去的僬侥玄儿。因是生来灵慧胆大,向道之心又极坚诚,韩仙子大是宠爱,虽然为日无多,颇得好些传授。乙、韩夫妻反目,韩仙子事隔多年,已早明白丈夫昔年所为,情出不得已,并非太过。自己实是偏私,只为生性太傲,又把话说绝,认定丈夫的错,急切间转不过脸来罢了。及至乙休想起了多年患难夫妻,眷恋旧好,知她灾劫将满,命司徒平往白犀潭投简之后,韩仙子为至情所感,心已活动。这次乙休约了天痴上人来此斗法,杨姑婆赶来送信,韩仙子明白丈夫深心,为想夫妻复和,不惜身试奇险,树此强敌。又经良友劝说,决计与丈夫言归于好。乙休沿途埋伏,韩仙子也早在暗中布置准备应敌。

  峡谷内外设有好几重禁制埋伏,所以天痴上人在外面,遥见徒弟入谷不远,便有金光小人阻路,手舞足蹈,说个不休。却和阿童一样,只见双方对话,一句也听不出。楼沧洲人极持重,想把话听完,再作打算,强忍气忿,静听下去。后来玄儿越说越难听,楼沧洲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忍不住喝道:“无知小妖孽,是何精怪幻化,敢如此放肆?念你异类小丑,狂妄无知,不屑计较。可速唤乙休夫妇出来见我师父。”

  玄儿把小眼一翻,望着沧洲,突然呸道:“瞎了你的牛眼,连人都不认得,说是精怪,还敢出来现世。我师父不到时候,决不会出来。你有本事,打得过我,我便代你请去。”

  楼沧洲心细,见玄儿人虽细小,二目神光足满,身上不带一丝邪气;又以谷中主人明知大敌登门,却令这等人不人怪不怪的幺幺小人把守要路,口出狂言,必有几分厉害。初次见到,拿不定他深浅,万一动手吃亏,岂不给师父丢脸?略一寻思,冷笑答道:“似你这类小幺幺,怎配和我动手?你不过狗仗人势,在此发狂罢了。你家主人未出以前,我不便登门欺小。有胆子可随我到外面去,我也决不伤你,只教你见识一点人事如何?”

  玄儿骂道:“你当我怕老鬼不敢出去,在谷里头有禁法倚仗,才欺负你吗?我要擒你,易如反掌,里外一样。无论到哪里,我手一指,便把你吊起来。不信,你就试试。”

  楼沧洲正因师父在外面不曾发话,以为谷口有甚隐法,不曾见此小人。一听受激,答应出去,心中暗喜。乘机答道:“如此甚好。我先走了。”

  玄儿骂道:“不要脸的牛鼻子,你自管滚!离谷三步,不当老贼的面将你吊起,我不是人!”

  说时,楼沧洲见他将手向后一挥,口中吹了一声哨子,似在招呼同类神气,却不见有形迹。暗中却也颇戒备,自往前飞。回顾小人,也纵遁光追来。方想到了外面,禀问师父,此是什么精怪幻化,如此灵慧?忽听小人喝道:“这牛鼻子,敢来我们白犀潭放肆。老金,快些把他吊了起来再说。”

  说时,楼沧洲身刚飞出谷口,自觉出了伏地,又当师父的面,万无失陷之理。闻言想看看小怪物到底闹什么花样,如此狂法。忙即停步回看,待要发话,猛觉头上雪亮,匹练也似当空撒下百十道银光。楼沧洲自恃法力高强,带有护身法宝,又炼就元磁真气,这类银光多半是五金之精炼成的法宝飞剑,一点也不发慌。不但不避,忙即一面放出本门神木剑,一面放出元磁真气,准备双管齐下,总有一着,哪知全都无用。手中青光刚刚飞出,耳听师父大喝:“此是妖物,徒儿速退!”

  心方一惊,待要飞遁,已是无及,那一蓬百十道交织如网的银光,来势急如电掣,已连人带青光一齐网住。当时只觉周身俱被银光粘缚,越挣越紧,连运真气,施展法宝,俱失灵效。晃眼被裹成一团,缩进谷口,高高吊起。

  当天痴上人到时,发觉当地埋伏乃道家最厉害的太乙分光有相旗门,便知敌人不怀好意。所设埋伏,一处比一处来得厉害。不禁又惊又怒,把初来时骄矜之念,减去大半。无如势成骑虎,欲罢不能,恨到极处,把心一横,正打算豁出损伤法宝真元,下来硬拼。不料又是一片佛光自空飞堕,竟将旗门暗中破去;与沿途所遇暗助自己的行径一样,只是不肯露面。对付敌人,也是适可而止,只为自己解围,并无伤损,心中感激。因在青林岗入伏遇助时,也是这等情景,自己连声称谢请见,连个回音俱无。这次破那旗门时,更和自己神雷同时发动。隐身之法又极神妙,在敌人眼里,决看不出有人暗助。分明有所避忌,不愿显露行藏,一再请见,也是无用,徒遭敌人耻笑,只得举手示意,暗中称谢。想收旗门,已吃敌人收去。

  落地以后,一查看谷中形势,禁制险恶,严密异常,迥出意料之外。越知十九讨不了好,凭自己法力道行,大亏固然吃不了,随带十二个弟子,却没有一个人能是对方敌手。来时,因众弟子同仇敌忾,踊跃请行;又值元身初复,劲敌当前,不欲多耗真元,带了门人,颇有许多用处。不料反成了极大累赘,其势又不能中途遣回。敌人偏又诡计多端,故布疑阵,到此一人不见。事已至此,或胜或败,总须有个交代,始能回转。故意取瑟而歌,连发了两次话。敌人终不现身。没奈何,只得以假为真,令楼沧洲入谷探询。

  天痴上人知道敌人夫妻不通情理,什事都做得出,爱徒就许失陷在内。正盘算应援之策,忽见楼沧洲和小人争论了一阵,先后飞出。看神情颇似追逐,两下里又未交手,谷中禁制也未发动,那小人更看不出他深浅。想等爱徒返回后,再行查问。晃眼楼沧洲飞出谷口,忽然面现怒容回视,方觉出爱徒是在诱敌。猛瞥见谷口崖顶上撤下一蓬银光,天痴上人何等眼力,定睛一看知道不妙,忙喊:“徒儿退回!”

  但已被网住,往谷内卷进。一时情急,厉声大喝:“妖物敢尔!”

  手一指,便有一团栲栳大的青霞,朝那银光打去。眼看飞到谷口,似被什东西一挡,震天价一声巨响,炸裂开来。当时烟光迸射,地塌山摇,附近山石林木,纷纷倒塌折断,沙石残枝,满空飞舞,半晌方歇。谷口以内,却是原样,连草也未见摇动一根。再看爱徒,已被那白光交织的光网,低低悬在两边危崖当中。那小人遥向自己,不住拍手大笑,手舞足蹈,嘴皮乱动,似在尽情笑骂,并还作出种种淘气侮慢动作。由不得怒火中烧,喝令左右门徒分出八人,连同自己,各按九宫方位,齐走向谷口外,戟指怒喝:“乙休驼鬼鼠辈,韩三无耻泼贱,速出相见!”

  喊骂几句,不见回音。一声号令,师徒九人,一齐施为,各取一面三角小幡,掷向空中,立分为九幢五色奇光,将峡谷上空围住。再同把手一搓,朝光幢上一扬,便有九股彩烟,由光幢上蓬蓬飞起,宛如怒涛飞堕,眨眼将全峡谷一齐笼罩在内。天痴上人大喝道:“驼鬼夫妻,再不放我徒弟,缩头不出,我略一施为,你那满潭中的精怪生灵,连你水中老巢,全都化成沸浆了。”

  谷中仍无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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