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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回 灵根不昧再世修真 狭路逢仇初番涉险(4)


  阿福夫妻因受女儿熏陶,本来达观,今生享受,老来寿考,已觉意外,闻言并不难过。反以每次爱女归省,为期至多两日,这次竟有两月之聚为喜。好在身后一切,早经备办,当时也没和儿女孙曾辈说起。只将出嫁的女儿孙曾接回,欢聚到了最终的一天,忽然召集全家人等,嘱咐家事,又分了一半家财专充善举。家人正不知何意,忽见杨瑾跪上前去,慌忙近前一看,二老已无疾而终。全家举哀,饰终之礼,自不消说。

  首七方过,杨瑾便自飞去。回山见了芬陀大师,呈说完了家中之事。然后请训,拜别下山行道。芬陀大师除前授飞剑等防身御魔之宝外,又将她前生所用迦叶金光镜、般若刀、法华金刚轮、真如剪等本门炼魔四宝,一齐发还给她。杨瑾两世修为,炼成诸般妙用,又学会了金刚、天龙等坐禅之法。下山之后,许多异派旁门中的能手都败在她手里,真个所向无敌。她隐秘多年,忽然出世,起初在三吴淞锡一带行道,只有数县地面,又是繁华富庶之区,所除尽是上豪恶霸,异派中人绝少遇见,名声并未传远,道成以后,却是哪里都去,而且永远单人出动,形迹异常隐晦,赴机又极迅速,恍如神龙见首,不易追寻。对方俱知各正派中,并无这么一个女剑仙。看飞剑家数,颇与当年追云叟白谷逸的亡妻凌雪鸿相似,但是她师父神尼芬陀曾有誓言,除凌雪鸿外,决不再收徒弟。

  自凌雪鸿在开元寺兵解坐化,息影多年,除有时至普陀讲经外,从不听她与闻外事,决无再收门人的事。怎么查也查不出她的来路。不消两年,哄传远近,各异派旁门,恨之入骨。只是她道法精奇,遇上时不死必伤,莫可如何。最后杨瑾在江西含鄱口,为救一个怀孕的孝妇,遇见黄山五云步万妙仙姑许飞娘,请往成都慈云寺赴会,与峨眉派众仙侠斗剑的两个五台派妖人,一名火翼金刚胡式,一名芙蓉行者孙福,被她先用法华金刚轮将胡式罩住,伤了性命。孙福算是见机得快,还中了她一须弥针,才得侥幸逃走。那法华金刚轮,乃芬陀大师当年镇山降魔之宝。

  杨瑾带了凌云凤,从古妖尸墓穴中破壁飞出,便仗此宝。施展起来,如银雨旋空,飙轮电转,称得起是无坚不摧,无攻不克,人被罩上,焉有命在。许飞娘原因孙、胡二妖人俱会迷魂邪术,才特地约往慈云寺助战。后见二人未去,还当他们失信。事后赶往诸问,到了二人所居的福建武夷绝顶朝阳崖仙榕观中,见孙福正在忍苦养伤,胡式已被宝轮绞成肉泥,尸骨无存。一问敌人,又是那不知姓名来历的少女所为。许飞娘闻言大怒,将孙福伤势医治痊愈之后,便同了他前去寻找杨瑾报仇,就便试一试自己背着餐霞大师与妙一夫人暗中炼的几件异宝功效如何。

  二人刚刚飞近仙霞岭,便见下面幽篁中有一道金光穿过,胡式说与那女子剑光相似。二人按落遁光,穿林进去一看,果见一个少女,向一个怀抱幼子的樵夫赠金问话。孙福刚说得一声:“正是此女。”

  许飞娘知她法宝厉害,便先下手为强。一声喝骂,一道剑光,连同所炼一件异宝,名为五遁神桩,一齐施展出去。那樵夫名叫王荣,原因遭了恶人陷害,携了幼子菊儿,跳崖自尽。被杨瑾路过看见,下来解救,赠了银两,正在询问就里。忽听一声断喝,一回头,剑光已是飞到。仓猝之间,恐误伤那樵夫父子,一面飞剑迎敌,接着纵过一旁。刚大骂:“无耻妖僧,日前幸得漏网,今日还敢勾引贱婢,同来送死!”

  就在这微一迟延疏忽之间,许飞娘的五遁神桩已分五面遥遥落下,将她围住。杨瑾前生原见过许飞娘,知她剑光厉害,迥非前遇诸妖人之比。正打算施展法宝取胜,忽见对面飞下一青一白两缕长烟,箭射般才行落地,立即暴长,看神气,似要往身前围拢。忙一回顾,身后也矗立着一黑一红两根烟柱。

  就这一晃眼的工夫,已长有千万倍,大如山岳,直冲霄汉。方自惊心,又觉头上一沉,似有重力压到,抬头一看,天已变成一片黄色,烟雾沉沉,离头仅有数尺。这时飞剑还在外面,被敌人剑光逼住,收回护身已是无及。忙把法华金刚轮往上一抛,幸是禅门至室,神妙无穷,杨瑾应变又极迅速。宝轮才一脱手,立时化成万道银光,飙轮电转,将头上万丈黄烟冲起数十丈高下,托在空中。杨瑾略缓了缓气,见上下四方俱是五色烟云,骇浪惊涛,突突飞涌。法华轮虽将头顶那一片黄云托住,无奈身陷烟围,银光稍一升高,四外五色烟云便即斜飞俱至。不敢怠慢,一面止住宝轮,盖定头上;一面又将飞剑收回,以免被敌人乘隙收去。

  这时头上黄云已变成了一片红光,烈焰飞扬,声势益发惊人。四外烟云也变成一片五色光海,千奇百态,幻化无常。情知敌人见自己法华金刚轮银芒电转,当是金精炼成之宝,欲以真火克炼,虽然梦想,但是这运用五行生克的妖法,曾听师父说过,其中颇多妙用。除迦叶金光镜与法华轮,因是禅门至宝,不虞损毁,别的法宝却不敢轻易使用。单凭此宝,冲出氛层逃走,非不可能,只是防得了前防不了后,仍是危险。想了想,还是暂时不走,另打稳妥主意的好。料敌人见所图未遂,必然颠倒五行,将自己存身那一片土地化成火海。仗着禅功玄妙,既不求胜与速去,足能自保。主意一打定,便不等敌人发动,忙将迦叶金光镜取出,顶在头上,放出百丈金霞,挡住上面烈火红云。再招回法华轮,翻转朝下。然后腾身上去,外用飞剑,护住全身,施展金刚禅法,盘膝其上,打起坐来。

  飞娘先见杨瑾飞剑路数极为少见,颇似禅门真传,以前只有凌雪鸿所用飞剑与之相似,听说是神尼芬陀传授,却没她这等神妙。自己剑术苦炼多年,在各异派当中可称数一数二,少差一点的剑光,遇上一绞便折,竟占不得她半点便宜,自然有些惊奇。及见五遁神桩发出妙用,敌人更是一丝不惧,反将飞剑收转,头上金霞万道,又有金光飞转,中有剑光围绕,三件不经见的法宝飞剑,幻化成一幛,异彩奇辉。敌人藏身里面,宛如西方真佛,放大光明,现诸妙相,简直无法奈何,不禁惊得呆了。暗付:“此女不向人前吐露姓名,也未闻与峨眉老少两辈中人来往交好,到底是哪里来的?用出来的法宝,却是这等厉害。”猜量不透。

  许飞娘方自骇异,忽听遥天云里,有了破空之声。抬头一看,一道青红黄三色相间的光华,如彩虹经天,由正南方飞来,认出那是异派中的老前辈摩诃尊者司空湛。这人性情古怪,道法高强,经过许多天灾魔劫,俱未伤他分毫,一向独往独来,感情用事,看表面行径,颇与正派中散仙神驼乙休相仿。飞娘因他平日很看得重自己,上次成都斗剑,曾亲往他隐居的云梦山神光洞去,求他到场相助。谁知竟遭拒绝,反说道:“如今峨眉势盛,最好闭门潜修,少管闲事,否则祸到临头,悔已无及。此番凡到慈云寺去的人,大半凶多吉少,必难幸免。我也并非畏怯,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看当初与我同辈的道友,连你师父等人,有几个未遭劫数?只我一人不畏灾劫,安然至今,没吃过别人亏,固然由于平日修炼功深,道法高强,一半也由于能审断机先,详参未来。你近数十年来道行猛进,照此修为下去,异日成就,不难到我的地步。何苦无事找事,蹚这浑水?”

  许飞娘求助未成,反吃他数说一顿。心想:“我为报师仇,才在黄山忍辱苦炼至今。此时罢手,岂不有违初意?你平日睚眦之怨必报,却教别人犯而不较,连师父大仇都不去报。”

  心中好生不服。但是知他厉害,反脸无情,尤其精于道家采补之术。恐话不投机,将他惹恼,万一不敌,被他擒住,盗了真阴,那时欲死不得,更大不值。哪敢现于词色,装作诚敬,略敷衍了几句,便即退出。后来慈云寺各异派惨败,果应其言。

  许飞娘无心中遇到司空湛一个心爱的女徒弟们利仙子赛阿环方玉柔,谈起前事,才知他见峨眉门下有好些资禀深厚的少女,并非无动于中。只为事前在罗浮山麓遇见两个峨眉后辈,在那里谈起乃师接到东海三仙飞剑传书之事,被他暗中偷听去,知道苦行头陀和峨眉诸长老,届时都要前往,事已闹大,玉清观中有道之士甚多,权衡轻重,诚恐求荣反辱,所以没有前往,却不肯对人说出真相,以示胆怯。飞娘既知底细,越发恨他自私自利。若在别地相值,早已闻声避去。

  这时一则正和敌人对垒,必被发现,他毕竟是个前辈尊长,人又不好惹,不便失礼怠慢了他,以留异日之患;二则知他成道多年,见闻极广,敌人法宝如此神妙,想向他一问来历。好在敌人身困五遁之中,看不见自己动作。略一寻思,便迎上前去,同时司空湛也已飞到,彼此一打招呼,一同飞落。飞娘连忙躬身施礼,口称:“师伯何往?”

  话言未了,司空湛已指着她道:“你危机顷刻,还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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