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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回 极穷途三凤初涉险 凌弱质二龙首伏辜(4)


  初凤经冬秀一阵口说手比,便跑过去,将狮爪下残留的破衣拾了些来。冬秀惊魂乍定,气已略缓,觉着稍好。激于义气,不顾饥疲,接了初凤手中破衣,将比较血少干净一些的撕成许多长条,一面又将自己上衣脱下,撕去一只衫袖,将三凤断臂包上,外用布条扎好。这才在椰树下面席地坐下,谈话问答。

  初凤见她疲乏神气,以手势问答,方知已是二日一夜未进饮食。本想同她先行回宫,进些饭食,略微歇息,再寻俞利报仇。又因适才她在海中差点没有被水淹死,说话又不全通,正要打发二凤回宫,取些海藻果子来与她吃。冬秀忽然一眼望见离身不远有大半个椰壳,因饿得头昏眼花,语言无力,便请二凤给取过来一看,椰心己被风日吹干,尘蒙甚厚。实在饿得难受,便用手将外面一层撕去,将附壳处抓下,放在口内一尝,虽然坚硬,却是入口甘芳。一面咀嚼,暗想:“此时夏秋之交,这里从无人踪,除了果熟自落外,便是雀鸟啄食。椰林这么多,树顶上难免不有存留,只是树身太高,无法上去。”

  便和三女说了。三女见她吞食残椰,除三凤流血过多,仍坐地下歇息外,初凤、二凤闻言,便自起身,同往椰林中跑去。搜寻了一阵,居然在椰林深处寻着了十多个大椰子。虽然过时,汁水不多,但更甜香无比。冬秀固是尽量吃了个饱,三女也跟着尝了些。冬秀吃完,剩有六个。初凤对二凤道:“恩母行时,原命我们谨慎出入,报完仇便即回宫,不可耽延,常在宫中出入。加上冬秀妹妹水里不惯,如留在这里,报完仇回去,她又没有吃的;海藻虽可采来她吃,也不知惯不惯。适才寻遍椰林,才只这十儿个椰子,若给她一人吃,大约可食两天,足可将事办完,再打回宫主意。如今三妹受了伤,报仇的事由我和你同去,留她二人在此便了。”

  三凤性傲,闻言自是不肯。冬秀见她姊妹三人争论,声音轻急,虽不能全懂,也猜了一半。知她三人为了自己碍难,便道:“妹子虎口余生,能保清白之躯,已是万幸。此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这里狮群太多,适才大恩姊曾说,才一照面,便将手中虾爪折断。三恩姊虽然仗着二恩姊手快,将伤她的一只大狮抓起甩开,仍是断了一条左臂。如今狮群虽被怪物赶走,难保不去而复来。妹子能力有限,三恩姊身又带伤,现在这样,大是不妥。我们四人既同患难,死活应在一起。妹子虽无大用,一则常见生人,二则昨晚被困,一意求死,颇留神贼窟路径。他新丧羽翼,必防我们再去。我们无兵器,如由原路前往,难免不受暗算。闻说此海陆地甚少,此地想必能与贼窟相通。不如我们由陆路绕过去,给他一个出其不意,将俞利杀了,与伯父报仇,比较稳妥得多。”

  三女闻言,俱都点头称善。二凤便下海去捞了许多海藻海丝上来,姊妹三人分着吃了。那海藻附生在深海底的岩石之间,其形如带,近根一段白腻如纸,人口又脆。冬秀见三女吃得甚香,也折了一段来吃,入口甘滑,另有一股清辛之味,甚是可口,不觉又吃了两片。三女因彼此身世可怜,冬秀更是零丁无依,几次表示愿相随同回紫云宫潜修,不作还乡之想。只为宫中没有尘世间之食物,深海中水的压力又太大,怕她下去时节禁受不住,着实为难。今见她能食海藻,吃的可以不愁,只须能将她带回宫去,便可永远同聚,甚是可喜。

  大家吃完歇息一阵,冬秀见时已过午,商量上路。见虾爪只剩一根,虽然尖锐,却是质脆易折。便请三女折了几根树干,去了枝叶,当作兵器,以防再遇兽侵袭。算计适才来的方向,穿越林莽,向俞利所居处走去。陆行反没有水行来得迅速,经行之路,又是安乐岛北面近海处的荒地,荆榛未开,狮虎蛇蟒到处都是。四女经过了许多险阻艰难,还仗着冬秀灵敏,善于趋避,不与狮蟒之类直接相搏。走有两个时辰,才望见前面隐隐有了人烟,以为快要到达。不料刚穿越了一片极难走的森林险径,忽然沼泽前横,地下浮泥松软,人踏上去,便即陷入泥里,不能自拔。二凤在前,几乎陷身在内。前路难通,一直绕到海边,依然不能飞渡。最后仍由初凤、二凤举着冬秀,由海边踏浪泅了过去。绕有好几里路,才得登岸。

  冬秀一眼看到前面崖脚下孤立着一所石屋,背山面海,小溪旁横,颇据形胜。忙请三女藏过一边,俏声说道:“这里既有房屋,想必离贼窟不远。招呼给贼党看见有了防备,我们人少,难保不吃他亏。且待小妹前去探个明白,再作计较。如果室中人少,我一比手势,恩姊们急速奔来接应,只须擒住一人,便可问出贼窟路径了。”

  三女依言,隐身礁石之后。冬秀一路蛇行鹭伏,刚快走近石室,看出石墙破损,室顶坍落,不似有人居住神气。正想近前观看,忽见后面三女奔来,竟不及与冬秀说话,飞也似往室中纵去。冬秀连忙跟了进去一看,室中木榻尘封,一应陈设俱全,只是无一人迹。再看三女已经伏身木榻之上,痛哭起来。忙问何故?才知三女初上岸时,便觉那地形非常眼熟。及至冬秀往石屋奔去,猛想起那石屋正是儿时随乃父方良避地隐居,卧游之所。触景伤怀,不禁悲从中来。没等冬秀打手势,便已奔往室中去。

  冬秀问出前因,见三女悲泣不已,忙劝慰道:“此时报仇事大,悲哭何益?这里虽是恩姊们旧居,毕竟彼时年纪大小,事隔十多年,人地已生。万一有贼党就在附近,露了形迹,岂非不妙?先前我见恩姊们俱是赤身无衣,去到人前,总觉不便。只是急切间无处可得,本想到了贼窟,先弄几身衣服穿了,再行下手。看这室内,好似老伯被害之后,并无甚么人来过,衣履或者尚有存留。何妨止住悲怀,先寻点衣履穿了。附近如无贼党,正好借这石室作一退身隐藏之所;如有贼党,也可另打主意。”

  三女闻言,渐渐止住悲泣,分别寻找衣履。那石室共是四间,自方良被害后,只俞利假装查看,来过一次。一则地势实在隐僻;二则岛民为俞利所惑,以为方良父女仙去,谁也不敢前来动他遗物。俞利自是只会做假,布置神庙,哪会留心到此,一任其年久坍塌。房舍虽坏,东西尚都存在。四女寻了一阵,除寻出方母梁氏遗留的许多衣物外,还寻出那些方良在世时所用的兵刃暗器。便将树干丢了不用,由冬秀草草教给用法。这时天已黄昏,海滨月上。冬秀见室中旧存粮肉虽已腐朽,炉灶用具依然完好无缺。各方观察,都可看出附近不见得有甚人居。适才所见炊烟尚在远处,只是心还不甚大放,便请三女暂在室中躲避,由她前去探看贼窟动静。

  冬秀出室,先走到小山顶上一看,远处海滩上一带屋舍林立,炊烟四起,人物看不甚真。有时顺风吹来一阵乐歌之声,甚是热闹,路径也依稀辨出了个大概。计算俞利虽遭了拂意之事,仍在纵饮作乐,庆贺生辰。因为相隔不远,便回来对三女说道:“这里我已仔细看过,大概周围数里并无人家。如为稳当计,有这般现成隐身之所,正好拿这里作退身之步。等到明早,探明了路径,再行下手。不然便是乘今晚俞贼寿辰,贼党大醉,夜深睡熟,疏于防范之际,去将俞贼劫了来。不过三位恩姊俱都长于水行,去时第一要看清何处近海,以防形势不佳时节,好急速往水里逃走,千万不可轻敌冒险。大仇一报,即使归去才是。”

  三女都是报仇心切,恨不能立时下手,便用了第二条主意。商量停妥,因为时间还早,冬秀见室中灯火油蜡俱全,先将窗户用一些破布塞好,找到火石将灯点起,以备烧些热水来吃。无心中又发现一大瓶刀伤药,瓶外注着用法。冬秀正为三凤断臂发愁,打开瓶塞一看,竟是扑鼻清香,知道药性未退,心中大喜。连带取了盛水器具,在屋外小溪中取了清泉进来。又寻了新布,请三凤将断臂问所包的布解下。狮爪有毒,又将一只臂膀断去,受海中盐水一浸,一任三凤天生异质,也是禁受不住。再加血污将布凝结,揭时更是费事,疼痛非凡。恼得三凤性起,恨不得将那只断臂连肩斩去,免得零碎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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