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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回 积虑深仇劫妖天蚕岭 伤心前路求友钓鳌矶(3)


  笑和尚哪敢答言,不住含泪叩谢,眼看妙一真人与玄真子走到洞府门前,石门自开,双双走了进去。一会诸葛警我走来,向笑和尚略一点首,匆匆入内。又待有两个时辰,才见诸葛警我面带忧色,走了出来,唤笑和尚起立道:“师弟,恭喜恭喜,已蒙师伯怜宥了。”

  笑和尚大喜,忙问:“师父可准小弟进去拜谒请罪?”

  诸葛警我道:“此时谈何容易。这事都怪我晚回了两三日,累得师弟你遭此无心之过。适才师父和妙一师叔向苦行师伯再三求情,只免逐出门墙,尚有许多下文,暂时无暇谈此,可随我到钓鳌矶新辟的洞府中细谈吧。”

  笑和尚闻言,不由忧喜交集,先向着洞府跪谢师父宽恕之恩。然后随着诸葛警我下了仙山,驾起剑光,直飞海滨钓鳌矶神吼洞坐定,听诸葛警我详说经过。才知苦行头陀果然怪他不该狂妄贪嗔,盗人银子,一心看重宝珠,精神不属,以致未看出妖人潜伏,遗留莫大后患。对他甚是灰心,不但不肯传授将来衣钵,还要追去飞剑,逐出师门。幸而念在他资禀不差,又是初次犯过,事后跪在洞前,尚能自觉前非。又经玄真子、妙一真人再三说情,才兔逐出之罪,给与自新之路。

  那妖人乃是百蛮山阴风洞妖孽绿袍老租门下、叛师恶徒辛辰子。自从绿袍老祖在慈云寺被极乐真人李静虚腰斩,恰巧辛辰子赶到,趁着顽石大师失利的当儿,冒险将绿袍老祖上半身抢了逃走。他拼命救师,心里并非怀有好意。他因早已知道绿袍老祖尚有第二元神炼成的玄牝珠,乃是邪教中的至宝,存心不良,并不将绿袍老祖上半身送回百蛮山,寻找替身还元。而是径将他带至滇西大雪山极隐秘的玉影峰风穴寒泉之内,用妖术、法宝将峰封锁,每日毒钉邪火禁制,要逼绿袍老祖将玄牝珠献出。绿袍老祖知他性情歹毒,与自己不相上下,宁受折磨,至死不肯将珠交出。辛辰子才知弄巧成拙,凭自己法力,只能给他受尽痛苦,要弄死却非容易。又加上百蛮山尚有三十几个两辈同门,时常查问绿袍老祖上半截尸身下落,俱疑辛辰子捣鬼,绿袍老祖未死,渐渐追问甚急。玄牝珠如能到手,便不愁他这些同门余孽不服,如果珠不能得,迟必生变。再要走漏机密,被人救去,绿袍老祖残忍非常,报复起来,定比自己施之于人者,不知还要惨上多少倍。越想越害怕,擒虎容易放虎难,情急无奈,只得费尽心力手脚,盗了红发老祖一把天魔化血神刀。这原是绿袍老祖的克星,交珠便罢,否则便用神刀将绿袍老祖连残身带元神全部斩化。

  谁知迟了一步,绿袍老祖径被妖人西方野魔雅各达救走,狠心毒意,乘人之危,在青螺魔宫中,双双活割了天师派教祖天灵子得意门徒师文恭的身躯,接复后,遁回百蛮山去。发下大誓,二次再炼百毒金蚕蛊,捉到辛辰子,将他折磨三十年,身受十万毒口,后然斩去元神,化骨扬灰,用法术咒成蛊蚁,轮回生死,日受毒蚕咬食,永世不完苦孽。辛辰子当时被绿袍老祖用拔毛代体、化神替身瞒过,未得追上,已知上了大当。

  后来一闻此信,吓得胆落魂飞,哪敢再回百蛮山去,到处潜伏匿影,以避绿袍老祖搜寻。知道尽自藏躲,终非了局。又听别的妖人说起,要破金蚕蛊,只有生擒到云南天蚕岭的千年文蛛,用自己心血祭炼,与妖物分神化体,用此才可将金蚕一网打尽。否则这次绿袍老祖下了狠心,不久便将身与金蚕合而为一,蚕存与存,蚕亡与亡,就未必能制了。他得了那妖人指教,又传了妖物文蛛禁制之法,用千年毒蝎腥涎和蛟丝结的毒网,去擒妖物,预先在妖谷内用妖法隐去身形。

  笑和尚同尉迟火去时,他已察觉,本想下手暗算。又因妖物有乾天火灵珠护体,非毒网所能克制,指教他的妖人,也算出他非因人成事不可,因此才隐忍未动,决计借别人抢珠之时下手。但他生性太恶,就这么打算,还趁尉迟火往谷口探头之际,暗打了他一阴魂毒火弹。那弹中上,不出七天,便要烦渴而死。偏偏尉迟火无意中又服了万载空青灵石仙乳,才保无恙。及至笑和尚得珠到手,辛辰子趁他回身,用毒网抱了文蛛,污坏了尉迟火的飞剑,行法遁走。笑和尚追他时,他因乾天火灵珠已与妖物元气脱离,不但没有顾忌,反起觊觎,原想暗使妖法一网打尽。一则恐人觉察,传扬出去,作贼心虚;二则笑和尚剑光非比寻常,同时文蛛又放出那救命毒气,他虽满身妖法,又知禁忌,也觉禁受不住,连已经倒地的尉迟火都未及下手,径自逃走。

  谁想冤家路窄,指点他盗取文蛛的妖人走漏了消息,那绿袍老祖门下一个名叫唐石的听了去,密告了绿袍老祖,自是容他不得,早派了十几个门下妖孽跟踪窥探。一则怕他那柄化血神刀,又兼想连那妖物文蛛一起得去,当时并未下手。直等辛辰子得手之后,暗地跟随,到他潜伏的玉屏岩地穴以下,用妖法隐形化身入内。趁他和一个妖妇饮庆功血酒之时,暗下销魂散,将辛辰子和那妖妇醉得昏迷过去,再用柔骨丝缚好,连鲛网中的文蛛一起带回百蛮山阴风洞去。行至中途,正遇红发老祖寻来,向辛辰子要还化血神刀。这一伙妖人不知厉害,言语不逊,恼了红发老祖,施展妖法,困住众妖,斩断柔骨丝,震醒辛辰子,索还化血神刀。

  辛辰子醒转一看,才知中了仇敌道儿,如非红发老祖索刀起衅,要被这些同门妖孽捉了回去,其身受的惨毒,哪堪设想。当下便向红发老祖跪下谢罪,将刀献还,历说绿袍老祖怎样狠毒,他盗刀自卫,情出不得已,再四苦苦哀求搭救。红发老祖也未理他,将刀取回,竟自飞回山去。辛辰子趁众人畏惧红发老祖不敢动手之际,见红发老祖一走,连那妖物文蛛和心爱的妖妇都顾全不得,也乘机同时行法遁走。这伙妖孽欲待追赶,已是不及,只得带了那妖妇和妖物文蛛,回山复命。

  绿袍老祖闻得辛辰子中途逃走,暴跳如雷,不但恨红发老祖切骨,怒到急处,竟怪唐石不加谨慎,一口咬断唐石臂膀,又要将这些妖人生吃雪恨。还算雅各达再三求情,说他等俱非红发老祖之敌,文蛛既已得到,除了后患,可以将功折罪。辛辰子失了文蛛和化血神刀,无异于釜底游魂,早晚定可擒来报仇雪忿,何必急在一时?这些妖孽才免葬身老妖之口。那绿袍老祖自从续体回山,性情大变,越发暴戾狠毒,每日俱要门下妖人出去抓来人畜,供他生吃。人血一喝就醉,醉了以后,更是黑白不分,不论亲疏,一齐伤害。不似从前对门下,暴虐之中,还有几分爱惜。

  总以为自经辛辰子这一来,其他余孽难保不有人学样。传授法术,学成以后,去为将来叛师害己之用,简直休想。他从前虽然狠毒,女色却不贪恋。自得妖妇,忽然大动淫心,每日除了刺血行法,养蚕炼蛊之外,便是饮血行淫。偏那妖妇又不安分,时常与门下妖孽勾搭,偶然觉察,他却不究妖妇,只将门人惨杀生吃。门下三十几个妖人,已被他生嚼吃了好几个。

  在他淫威恶法禁制之下,跑又跑不脱,如逃出被他擒回,所受更是惨毒。不逃走,在他身旁,法术既不曾再传,又是喜怒难测,时时刻刻都有惨死之虞。他回山没有多日,闹得这些门下妖人个个提心吊胆,如坐针毡。及至这次唐石领了多人盗回文蛛,除去他的隐患,有功不奖,反将唐石咬断一只臂膀,又要生吃众人。虽经人解劝得免,可是一见唐石断臂,便想起昔日咬断辛辰子臂膀,结怨复仇之事,不时朝唐石狞笑,话言话语,总拿辛辰子作比。

  唐石平时虽是恶毒,甚得众心。向辛辰子追究绿袍老祖下落,也是他一力主持,却闹得这般结果,朝不保夕。越发众心解体,反觉不如当初与辛辰子一气,同谋将他除去,倒不致受今日荼毒。真是众叛亲离。那辛辰子也自知早晚没有活路,探知绿袍老祖也想利用文蛛炼成妖法,与峨眉寻仇,得到以后,并未弄死。只因金蚕蛊尚未炼成,不能分心,将文蛛仍用鲛网网好,关在阴风洞底风穴之内。自己既与恶师势不两立,除了将文蛛再行盗回,觅地藏炼,将来还可拼个强存弱亡之外,更无善策。处心积虑,想去冒险一试。半月之内,必要前去。

  苦行头陀用佛法坐禅,神仪内莹,智珠远照,算出许多因果。又看玄真子与妙一真人情面,将斩除妖物之事,责成笑和尚前去办完。命诸葛警我传语,指示了绿袍老祖藏匿妖物之所。给了三个密束,外面标明日期,到日危急,才许开看。斩妖回来,不但将功赎罪,那时苦行头陀也值功德圆满,仍可令笑和尚继承衣钵。

  笑和尚备悉经过,好生优急,忙对诸葛警我道:“斩妖赎罪,责无旁贷。只是那绿袍老祖何等厉害,门下许多妖人,俱非弱者,我人单势孤,本领有限,如何能够深入妖穴?师兄念在往昔情分,好歹救我一救。”

  诸葛警我道:“你真遇事则迷,在自平日那样聪明。你想师伯既将全责交你,如非预算成功,岂有叫你前去送死之理?不过怪你这次狂妄自私,犯了教规,特意借此磨折你一番罢了。绿袍老祖厉害,我等自不是他对手,其间当然免不了许多惊险魔难。所幸师伯虽命你一人负责,并未禁止你约请帮手。前辈师伯叔自不便请去相助。连我也因三次峨眉之事,师父和这两位师伯师叔时有差遣,不能离开一步。但是别的同门尚多,尤其是破完青螺以后,新入门的几位同门,不但本领高强,还有许多异宝。师伯第一封柬帖外面,写有你起身日期,计算离今天还有半个来月,你何不趁此时期,请好助手,再往百蛮山去,相机行事,岂不是好?”

  笑和尚道:“我平日不善和师姊妹们应酬,除你之外,只和小师弟金蝉交好,但他的能力,还不如我。余者同门虽多,我俱不熟,又不知何人身有异宝,也不好意思事急请人相助,这便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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