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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相逢狭路初会飞龙师 预示仙机同谒红花姥(1)


  若兰还待追赶,灵云连忙上前唤住。这时朱文也从林外走将进来。灵云见朱文脸上浮肿全消,虽然清瘦许多,却是动止轻捷,不似先前委顿,知道病毒已除,好生高兴。朱文看见金蝉,不由妙目含苯,待要说他两句,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似的。灵云刚要问若兰有关金氏姊弟的来历,金蝉抢先说道:

  “刚才那三个怪人,真是可恶已极!我们从福仙潭回到桂屋时,便见他们在我们后面藏头缩脑。彼时因为担心朱姊姊病体,急于进屋看望,我又疑惑他们是本山上人,没有十分注意。后来申姊姊背了朱姊姊出来,那红脸贼隐身树后,手上拿着一个丧门钉,在申姊姊背后比了又比,好似要发出去的神气。我又因为急于追赶三位姊姊,没去理他。想是我们剑光快,那厮来不及发出。等到三位姊姊走向涧边,姊姊只不叫我下去,又不说出原因。

  我在上面等得心烦,刚刚把头往下一探,还未及往下看时,便听后面窸窸窣窣作响。忙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厮掩在后面,手中拿的那一根丧门钉,正朝我放将过来,出手便是一条孽龙,夹着一溜火光。被我用霹雳剑迎着一撩,那厮的钉看去厉害,却是个障眼法儿,被我的剑光一碰,当时烟消火灭,跌在地上。先还想喊喊姊姊帮忙,一来怕朱姊姊病体受惊,二来见那厮本领不济,发出来的剑光又是那般青灰色的,我便不想惊动多人,想独自将他擒住。果然他的剑光与我才一接触,马上逃走。被我追进树林,那厮同来的两个贼婢出来相助,虽然同是下等货,却比那厮强得多。我听那两个女子直喊祭宝,想必要使什么妖法。恰好姊姊们来到,便赶跑了。”

  朱文听金蝉说他曾在涧上面探头,羞了个面红过耳。金蝉却天真烂漫,并未觉着什么。灵云本想说他两句,又怕当着若兰羞了朱文,只看了他两人一眼。听金蝉把话说完,笑道:“你说话老像炒爆豆似的,迸个不停。也不问清来人是谁,就忙着动手,万一误伤本山贵客,何颜去拜姥姥哩?”

  若兰道:“姊姊休要怪令弟。这三个鬼东西实在可恶,我现在想起还恨!适才剑光慢了一些,仅仅伤了他的左臂,没有取他的首级,真是便宜了这贼。”

  灵云见若兰那般深恨金氏姊弟,觉着奇怪,便问道:“那厮口称令师红花姥姥曾预先答应给他乌风草,想必与姥姥有些渊源,何以姊姊这样恨法呢?”

  若兰道:“姊姊哪里知道。他们三人原是庐山白鹿洞飞龙师大的三个孽徒,因他们的师父宠爱,简直是无恶不作。他师父与家师当年原是好友,后来家师得了天书,把从前宗旨大变,两下里渐渐生疏起来,可是表面来往依然照旧。他们的师父在年前又来看望,家师谈起只等盗草之人破了福仙潭,便要圆寂飞升等语。这次原是带着她那三个孽徒来的。那红脸的一个名叫金驼,最为可恶,听说家师不久飞升,无端忽发妄想,打算家师走后霸占此山,把乌风草据为己有,并对妹子还起了一种不良之念。他师父向来耳软心活,听了她三个孽徒之言,以为家师还是当年脾气,便劝家师何必把这天材地宝奉之外人,昔时誓言不过与长眉真人打赌的一句笑话,岂能作准?叫家师只管飞升,将本山让与她掌管,作为她的别府。又劝家师将我许配那个红脸鬼。家师闻言,已知他们用意,情知他们没有三世慧根、生有慧眼的童男女,下不去那潭,便敷衍她道:“昔日誓言,岂能变更?无论何派何人,只要破得了潭,便可作本山主人。我徒弟婚姻一节,要她本人愿意,当师父的人,不便主张。”

  他师父知家师存心推托,住了两日,觉得无味,不辞而去。那红脸鬼还不死心,从那日后,便不时借破潭为由,来到本山。偏他又没有本事下去,老在这里胡缠。去年年底,他知我不大理他,异想天开,又运动他两个不识羞的姊姊。先是假装替她们师父前来看望家师,并谢昔日不辞而去之罪。家师洞中石房本多,她二人便赖住不走,天天与妹子套亲近。妹子年幼心热,哪知人情鬼蜮,不但不讨厌她俩,反替她俩筹划破潭盗草之计。住了些日,她们请求搬往桂屋中去,与妹子同住,以便朝夕聚首。相处在一起多日,倒也相安。也是活该她们奸谋败露。有一天妹子在桂屋中,忽听家师那里呼唤,叫妹子一人前去,不要别人知道。这是一种千里传音,别人是听不见的。妹子奉命之后,只说回洞取些东西,便去见家师听训。才一进洞,见家师手中拿着三寸来长的一面小旗,上面画着八卦五行。这便是昔年家师最厉害的宝贝,名叫旗里烟岚。家师将这旗赐与妹子,又教会用法,便催妹子回转桂屋,也不说别的话。

  “妹子知道家师脾气,向来不喜欢人问长问短。而且每教人做一件事,总只预示一些迹兆,余外全由受命的人自己办理,办好办糟,她都不管。似这样很机密地将妹子唤去,赐给她老人家最爱之宝,估量必有事故发生,可是还未料到金氏姊弟有不良的心意。当下由家师洞中回转,走离桂屋不远,看见一条黑影飞进屋中。我党着有些奇怪,起初还疑心金氏姊妹有个出来回去,看那身材又似不像。急忙用家师传的遁法,跟踪到了屋的上层,往下一看,那人正是金氏姊妹的兄弟红脸鬼金驼。我一见是他,本来就不乐意,再一听他说的话,更是气得死人。我伏在上面,偷听他三人把话说完,才知他三人奸计:先是由那厮两个姊姊与我亲近,等到彼此交厚,才由那两个贱人趁妹子用内功时,用她们本门的迷药将妹子迷过去,由她们的禽兽兄弟摆布。

  那厮本与两个贱人同来多日,因为惧怕家师,还不敢骤然下手。那厮见妹子不在屋中,又来寻两个贱人商议,不想被妹子听见,哪里容得,便下去与这三个狗男女理论。那厮见事已败露,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逃到外面,与妹子交起手来。此时妹子人单势孤,很觉吃力,便将家师赐的那面旗,如法使用出来。才一招展,便有百十丈烟雾云岚,将三个狗男女包围,不大工夫,三个狗男女同时跌倒地面。我正打算取他们的性命,耳旁又听家师说:‘他等三人虽不好,看在他等师父分上,只可薄惩示儆,休要伤其性命。’妹子虽然不愿,怎敢违抗家师之命,急切中又想不出怎样惩治之法。适才洗澡的地方,原有两个泉眼,涧后的一个却是寒泉,其冷彻骨。便将他三人浸在那寒泉之中,泡了三日。到第四日夜间,正要去放他们,不知被何人救去。从此本山就多事了。想是三个狗男女怀恨在心,勾引了许多旁门邪道,来与妹子为难,俱被妹子仗家师法力打发回去。家师因飞升在即,不愿妹子多结仇怨,为异日留下祸恨,把本山用云岚封锁,道行稍差的人,休想入山一步。姊姊们来时,若非家师先就撤去云岚,漫说破潭取草,入山还有些费事哩。想是那厮心还不甘,今日又来寻我们的晦气。因恨他不过,妹子将他臂肉削下一大片来。此仇越结越深,也顾不得了。”

  话言未了,忽听一声怪叫道:“大胆贱婢!竟敢屡次伤我徒儿。今日叫你难逃公道!”

  灵云等闻言大惊,面前已出现一个中年道姑,生得豹头环眼,黄发披肩,穿着一件烈火道衣,手中拿着一个九节十八环的龙头拐杖。若兰已认出来人便是金氏姊弟的师父、庐山白鹿洞八手观音飞龙师太,知道不是耍处,硬着头皮上前叫了一声师叔。飞龙师太狞笑道:“你眼里还有什么师叔?况且不久你就要背师叛教,到峨眉门下去了。这原是你那老不死的师父,把你宠惯得这个样子,原与我无干。那乌风草本是此山灵药,又不是你师父自己带来的,被你师父霸占多年。我见她死期不远,不能再霸占下去,打算好意向她求让。既然允许了我,如何纵容你这小贱人,勾引外人前来盗草?又三番两次,欺压我的徒儿?今日别无话说,快快束手就擒,随我到你那老不死的师父面前讲理,还则罢了;如若不然,莫怪我手下无情,悔之晚矣!”

  若兰闻言,正待申辩,早恼了朱文、金蝉,也不答话,双双将剑光放起。飞龙师大骂道:“怪不得小贱人猖狂,原来还有这许多倚仗。”

  说罢,长啸一声,手扬处,指头上发出五道青灰色的光华,抵住朱文、金蝉剑光。一面还待伸手去拿若兰时,忽然一阵天昏地暗过去,一霎时满山都是云岚彩雾,分不出东西南北。只听若兰说道:“姊姊们休慌,我师父来了。”

  话言未了,耳边果听得一种极尖锐极难听的声音说道:“飞龙道友,凡事莫怪旁人,只怪你专信一面之词。我昔日誓言,原说不论何派的人,只要能下得潭去,乌风草便属于他。令徒们既来取草,为何心存邪念,打算暗害若兰?就以道友来说,也是得道多年的人,不该听信谗言,算计我老婆子。我明日圆寂,今日要运用玄功,身子僵硬,不能转动。你要欺负他们这些年幼孩子,若非我早料到此着,岂不受了你的暗算?道友休要不服,我对你与峨眉派均无偏袒。如要取那乌风草,明日福仙潭尽管由你们先行下去。明知自己不行,徒自欺负他们,何苦呢?”

  又听飞龙师太接着道:“你休要偏袒你的孽徒。你既谅我不能入潭取草,等我明日取草之后,再取这一班小畜生狗命便了!”

  说着,依旧一阵狂风过去,一轮红日已挂树梢,清光满山,幽景如画,宛不似适才双方引刃待发神气。若兰道:“想不到这个老贼竟会听信三个孽徒谗言,前来与我们为难。若非家师相助,说不定还会吃她的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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