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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其實才坐下,第一句便問:「來了?」

  「現在要走了,你來得倒是時候。」皇甫忠目光轉向長街:「就是那個穿白衣的年青人。」

  他說的也就是緩步走在長街上的陸丹,中年人目光落在陸丹身上:「你們可以動手的?」

  「你忘了我們是什麼身分。」

  「以你們的身分,在京城中的確不方便出手。」中年大笑了笑:「做官其實並不是一件怎樣痛快的事情。」

  「幸好我們有你這個朋友。」

  「有錢便是朋友。」中年人說得很坦白。

  「錢已經付了。」

  「放心──」

  「南偷北盜──」皇甫忠這句話出口便已被中年人揮手截住。

  「是北盜南偷!」中年人只是糾正次序。

  皇甫忠接道:「若是連北盜也不放心,那一個才放心。」

  北盜沒有再說話,悠然站起來,往外走。

  南偷北盜都有一身非凡的偷盜本領,江湖中人大都聞名色變,尤其對北盜。

  南偷偷的是金銀珠寶,而且非常有原則,其實是俠義中人,北盜卻除了金銀珠寶之外還盜人頭,有錢便成,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職業殺手。

  也所以皇甫兄弟才會找到這個人。

  ▼第五章 南偷

  路越走越僻靜,走這個方向到陸家,必須經過這座小山坡。

  日間這裡是小孩子遊玩的地方,也頗為熱鬧,入夜後卻有如鬼域,北盜對附近的環境絕無疑問很熟悉,才選擇這個地方動手。

  陸丹並不知道危險已迫近,及至冷風一陣吹得酒意全消,北盜已隨風從一株高樹上掠下,一柄快刀自他的腦後削落。

  北盜一身衣衫全都束緊,不帶風聲,隨風而來。不急不緩,這一刀砍中,卻還是致命,他用這種方式先後也不知已割下多少腦袋。

  陸丹驚覺有人偷數,那柄刀已經很接近,他縱然怎樣閃避,看來也難免傷在刀下,卻就在此擦,一塊石頭飛來,正打在刀鋒上。

  「當」一聲刀被打開,北盜人亦不由翻身落下,刀環轉一匝護佐身子。

  陸丹目光盯住他面上,喝問:「什麼人?」

  北盜沒有理會他,目光閃動,一心在找那個阻止他動手的人。

  那塊石飛來的方向即時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卻是替北盜回答陸丹:「他人稱北盜,卻非獨盜既無盜,而且見錢開眼、這下子可是要盜你的人頭。」

  一聽這聲音,北盜一張臉變繃緊。

  「是那一個指使你的?劉瑾?」陸丹喝問。

  北盜只是向那個蒼老的聲音來處,一聲:「是你?」

  一個人應聲從那沒一株高樹上掠下,正是那個已然在小酒家內醉倒在陸丹面前的老頭兒,他手捧大紅葫蘆,喝了一口酒才回答:「你也太不長進了,竟然淪為太監的奴才,江湖上的朋友還將你我並排在一起哩?」

  陸丹心頭一動,脫口嚷出來:「老前輩原來就是南偷北盜中的南偷!」

  「你沒有聽清楚?」南偷瞪了陸丹一眼:「南偷便南偷,怎麼拉上北盜一起叫。」

  陸丹正要答話,北盜經已冷笑截住:「老頭兒,我們河水不犯井水──」

  「河水井水都是水,連這個道理你也不懂?」南偷打了一個「哈哈」:「難怪更不懂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真的要管?」

  「管定了。」南偷仰首又喝了一口酒。

  「這個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我現在喝的酒也還是他的錢真的。」南偷拍著那個大紅葫蘆。

  「我也給你錢買酒。」北盜揚手一錠銀子飛出。

  南偷伸手著似便要接下,突然轉身一個虎尾腳將那錠銀子踢回去:「你的錢太髒,拿來買酒喝,就是不會發酒瘋也會絕子絕孫。」

  北盜將銀子接下,歎了一口氣:「你還是那個臭脾氣,不吃敬酒。」一頓接問:「我們有多久沒有交手了?」

  南偷打著酒呃:「誰有興趣記這種事?」

  「除了打架,我們每一次見面好像便沒有其它事要做的了。」北盜歎息。

  「你喜歡打架啊。」南偷使勁的卷袖子。

  北盜又是一聲歎息,人刀飛前,翻滾著當頭向南偷削下,刀光如雪花飛舞,正是一招「雪花蓋頂」。

  「好一招雪花蓋頂。」南偷抱著葫蘆滴溜溜一轉,轉到了北盜身後,葫蘆頓勢一送,撞向北盜腰背。

  北盜身形剎那一快,讓開葫蘆撞擊,順勢撲在地上,伏地一滾,刀花再展,滾削向南偷的下盤。

  「好──老樹盤根!」南偷大笑:「你還是這種老套,既乏創意,又無突破!」笑說著人與葫蘆也貼地滾轉起來,從容接下北盜滾動的刀花。

  北盜沒有作聲:人刀越滾越急,開始只見刀花裡著人身,逐漸人身也融入刀化中,最後非獨人,連刀花也不見,只見一團亮光。

  刀用得這樣迅速,身形的變化這樣靈活的人實在不多,陸丹當然看得出這種刀法並非南偷說的「雪花蓋頂」「老樹盤根」這麼簡單,也不由捏一把冷汗,若是由他來應付,肯定絕沒有南偷那麼輕鬆,能否應付得也大成問題。

  他江湖經驗原就不多,像北盜這種刀法也還是破題兒第一趟看見。

  南偷應付的方式也一樣在他意料之外,與北盜相反,南偷的身形反而逐漸緩下來。

  陸丹清楚的看見南偷的身形變化,也清楚的看見南偷將手中大紅葫蘆送進那團亮光葫蘆沒有在亮光中破碎,那團亮光突然消散,刀再見,人再見,北盜握刀在手,「鯉魚倒穿波」、倒竄了開去。

  那剎那葫蘆底部正壓在那柄刀的護手上、陸丹雖然看在眼內,卻不能夠肯定北盜被葫蘆撞開還是自己竄開。

  南偷沒有追擊,長身而起,仰首喝了一口酒,笑顧陸丹:「人刀能夠化成一團光的人並不多。」

  陸丹不能不同意,他固然之前未見,以南偷的見識也是這樣說,應該就是事實了。

  「我雖然不喜歡他的行事作風,卻不能不欣賞他這柄快刀。」南偷籲了一口氣:「幸好我還未太醉,否則醉眼昏花,分辨不出亮光最弱的一點在那兒,可就糟了。」

  北盜身形落下又起,倒躍上一株高樹的橫枝,冷冷的看著南偷,沒有作聲。

  陸丹聽得更用心。

  「亮光最弱的一點當然就是護手刀柄部份,只攻這一點便成,但你的判斷若是不夠準確,身手也不夠敏捷,最好還是在他人刀還未化成一團光之前出手。」南偷話是對陸丹說,眼睛卻瞟著北盜。

  「多謝老前輩指點。」陸丹一揖。

  「當然了,你若連一點信心也沒有,最好還是拔腳開溜三十六著,走為上著。」南偷打了一個「哈哈」,突然一頓,搖頭:「不成,他輕功一流,你如何走得了,我還是代你向他討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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