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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爹──」憶蘭叫著奔過去,牽著徐廷封的袖子:「那兩個不是好人。」

  徐廷封牽著憶蘭,繼續走前去,那兩個錦衣衛一見立時變了面色,收刀忙要施禮,徐廷封已然揮手道:「這位小兄弟只是愛戲法,並無惡意,你們又何必這樣認真?」

  那兩個錦衣衛自知理虧,也素知徐廷封為人,不敢分辯,垂下頭去。

  「去!」徐廷封也沒有多說什麼,揮揮手。

  兩個錦衣衛如釋重負,齊籲了一口氣,慌忙退下。

  老頭兒隨即走過來,連聲:「了不起!了不起!」接顧小子:「你就是沒出息,看這位大爺,隨便幾句話,事情便解決了。」

  小子聳聳肩膀:「他們是同一條路的,當然容易說話解決。」

  「真的?」老頭兒偏著頭打量徐廷封。

  「老前輩」徐廷封抱拳:「令徒身手不凡,若非手下留情,他們連拔刀的機會相信也沒有,用不著等到我來說話。」

  「是不是?」老頭兒反問小子:「你這麼本領,怎麼不弄翻他們。」

  「師父,你是喝醉了,徒兒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開罪朝廷中人。」

  「朝廷中人。」老頭兒好像突然清醒過來,露出了恐懼的神態。

  「兩位──」徐廷封再抱拳:「尚未請教高姓大名」

  「我不就是老頭兒,他不就是小子了?」老頭兒突然打一個寒噤:「你查根問底,是要找我們──」

  徐廷封苦笑截道:「只是要跟兩位交個朋友。」

  老頭兒有點受寵若驚,小子卻冷笑:「不必了,我們江湖賣解的高攀不起朝廷中的貴人。」

  他隨即走過去收拾東西,憶蘭跟著走過來,輕聲問:「小子,你什麼時候再在這兒表演?」

  「要是沒有人來找麻煩,每一天都在。」目光落在憶蘭的面上,小子又有了笑容。

  「好啊──」憶蘭雀躍,「我明天再來。」

  「最好不要跟你爺一起。」小子壓著聲音。

  「為什麼。」憶蘭奇怪地。

  「他氣派太大,有他在,誰還有心情來看我們表演。」

  「我明白了。」憶蘭點頭。

  徐廷封聽著不由莞爾,他看出這師徒二人身懷絕技,有心結交,但對方既然不大樂意,也不勉強,他相信緣份,若是有緣份,總會成為朋友的。

  也不知怎的,那剎那他突然又想起了傅香君。

  回到侯府已接近黃昏。

  守門的侍衛看見徐廷封回來,神色都顯得有些怪異,徐廷封沒有在意,只顧吩附憶蘭:「洗乾淨雙手?爹再跟你玩。」

  「一定的──」憶蘭當然開心了。

  徐廷封隨即帶著輕快的心情步向大堂,也進了大堂,才發覺有些不妥。

  在大堂內的幾個家人神態都是怪怪的,呆在那裡,其中一個更是不停向徐廷封眨眼睛。

  「發生了什麼事?」徐廷封這句話出口,身後衣袂聲便急響,一股勁風緊接數來。

  只聽衣袂聲響他便知道來人的距離,腳踏七星,從容不迫的閃開。

  襲擊他的是一個頭罩黑布袋,身穿黑布長衫的人,身手也甚敏捷,一擊落空,淩空翻身,雙手曲指如爪,「猛獅搏兔」,再撲擊徐廷封。

  看見這個人的出手徐廷封經已心中有數,再見黑布長衫下露出的一角黃袍更加肯定,沒有硬接,倒退開去。

  這個人身形翻騰,緊追在徐廷封,拳擊、掌劈,再來鴛鴦連環腳,攻勢緊密而威猛徐廷封一退再退,後面已經是畫壁,只有還手,點到即止,守多於攻,連接十八招,借勢敗倒,跌坐在一張椅子上,只等再來一招便索性連人帶椅翻倒地上。

  黑衫蒙面人顯然看出徐廷封的企圖,大笑住手,卸下黑布長衫,接將罩頭蒙面黑布袋拉下,那之下,頭頂寶冠,身穿龍袍,赫然是九五之尊裝束。

  與之同時,一個小太監與一群錦衣衛照壁後兩路奔出,向著這個人跪拜地上,口呼:「皇上萬福」這個人事實就是當今天子朱厚照,他是孝宗皇帝的獨子,張惶後所生,十五歲卻位,定年號正德,現年十九歲還不到。

  中宮所出,又是獨子,自然是視作奇世奇珍,張惶後溺愛不在話下,孝宗皇帝亦由於小時候曾經孤兒孽子的淒涼歲月,對這個獨子特別縱容,終於將他弄成了一個特等的紈褲,雙料頑童,到大限將臨發覺有愧於祖宗臣民,為時已晚,唯有寄望于顧命大臣,輔之以正道,做一個明主。

  在小皇帝朱厚照來說,這群顧命大臣當然沒有侍候他的八個太監可愛。

  這八個太監號稱「八虎」,也就是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邱聚、穀大用,張永、劉瑾。本性有好有壞,本領有大有小,其中秉賦最狠毒、手段最狡猾的就是劉瑾。

  顧命大臣要弄倒「八虎」,可是皇帝擺出了威風,「八虎」非獨沒有倒,反而冒起來,最得勢的當然是劉瑾,非獨被提升為司禮監,而且提督十二團營,東西廠以外再創設內廠,權勢之大,一時無兩。

  司禮監可以為皇帝代批奏疏,參預軍國大計,再兵權在握,劉瑾現在的地位已可以說穩如泰山。

  皇帝這差不多已經將皇位讓給劉瑾的了。

  做了三年多皇帝,這個皇帝也總算有些明白事理,也所以才會與徐廷封走在一起。

  徐家世代忠君愛國,徐廷封也沒有例外,發現皇帝發憤圖強,更加積極。

  好像現在這種玩笑,徐廷封仍然可以接受,對一個九五之尊來說,開這種玩笑雖然荒唐,但比起走馬逐兔,無論如何都安全得多。

  徐廷封也清楚這個皇帝精力實在太充沛,更明白皇帝現在開這種玩笑是另有目的。

  他方待跪拜,皇帝已伸手扶住:「不必了。」

  皇帝隨即坐下,帶笑搖頭:「你就是不肯用真本領,幾下子便裝敗,一些趣兒也沒有。」

  「皇上的武功事實越來越好。」

  「再好也比不上昆侖派的入室大弟子。」皇帝大笑。

  憶蘭就在這時候走進來,一見皇帝便笑了,揮著小手方待走過去,徐廷封已喝住:

  「憶蘭不得無禮。」

  憶蘭立時省起了什麼似的,跪下叩了一個頭:「皇上,憶蘭向你請安。」

  皇帝伸手將憶蘭抱起來:「這次來得匆忙,可沒有給你帶來吃的玩的。」

  徐廷封隨即插口:「皇上這次到來,未知道有何──」

  皇帝笑截:「我只是突然省起已太久沒有跟你比試本領,但現在看來,還是找你一起到城郊射獵來得有趣。」

  「難得皇上有此興致,微臣一定奉陪。」

  皇帝接問憶蘭:「你想不想去看著熱鬧。」

  「當然想了。」憶蘭看著徐廷封:「可是爹一定不給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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