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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在這情形下工作非常吃力,而且容易出錯。

  他連這一點都已兼顧。

  這個人豈止精明,更心細如髮。

  他的成功,顯然並非只是因為他顯赫的家世。

  燈盞迅速亮起,送到桌子上。

  侍候在常笑左右的官差時刻都聚精會神,準備執行常笑的命令。

  所以常笑的每一個命令都能夠迅速生效。

  慘白色的燈光照耀之下,譚門三霸天的屍體更顯得恐怖。

  剖開的屍體本來就已夠恐怖的了。

  腸臟都已取出,堆在一旁。

  他們是不是還可以將那些東西放回原來的位置?安子豪實在懷疑。

  看到那些東西,他就噁心。

  並不是任何人都有這種機會看到一個人身體的腸臟,在他來說這也可以算是一種幸運。

  這種幸運他卻寧可不要。

  他居然忍耐得住沒有嘔吐,這使他覺得很奇怪,卻不知道自己的一張臉已變得多麼難看。

  蕭百草與那兩個官差的臉更難看,映著慘白色的燈光,三個人的臉龐簡直就像是三張死人臉龐。

  這一次,他們刀用的更謹慎,更仔細。暗器竟真的就在心臟之內。

  暗器竟真的就在心臟之內。

  寸許長,頭髮般粗細的鋼針正嵌在心瓣之上。

  鋼針也許還可以流出心臟,但到那會子血液已停止流動。

  整個心臟都變成黑色,仿如在墨汁中撈上來。

  淬在鋼針上的果然是厲害的毒藥。

  這樣的鋼針兩個官差各自找到七枝,蕭百草卻只找到了三枝,譚天龍的一顆心他才只剖開一半。

  兩個官差都還很年輕,年輕人的一雙眼通常都比老年人銳利,一雙手也通常比老年人來得靈活。

  常笑已等的不耐。

  要知道暗器的來歷,毒藥的來歷,十七枝鋼針已嫌太多,就一枚鋼針也已足夠。

  十七枚鋼針於是捧到面前。

  鋼針是用夾子鉗起,再放在白絹紙之上。

  一種毒藥暗器在用過之後,未必毒性就完全消失。

  藍紫色的鋼針在白色的紙上更顯得清楚。

  常笑湊近燈旁,仔細的看了一會,喃喃地道:「三個人的死因雖已水落石出,暗器的來歷仍是一個問題。」他霍地將紙遞出,道:「唐老大,唐老二,你們兄弟是否可給予這個問題一個解答。」

  兩個面貌相似,身段相若,肥肥矮矮的中年官差應聲上前,將白紙上暗器接下。

  天下暗器,以川東唐門為宗,自「搜魂手」唐迪那一代開始,唐門子弟更就以毒藥暗器稱霸江湖。

  「情人箭」的霸道,武林中的朋友現在說起來仍心有餘悸。

  這兄弟兩人正是川東唐門逐出來的不肖弟子。

  他們雖不肖,手底下絕不含糊,見識也很廣。

  天下間也許還不乏他們認不出的毒藥暗器,卻不是現在放在白紙上的十七枚毒針。

  他們只不過檢驗了片刻,就有了解答。

  「針是七星堂精製,毒是最毒的牽機毒,這種毒針,其實就是七星絕命針。

  「七星絕命針原是七星堂莫氏七兄弟的獨門暗器,莫氏七兄弟當年因為開罪了天魔女,西河口一戰之後,七星就只剩一星,亦即是莫沖。」

  「七星堂也就在那一戰之後沒落,莫沖變成了陝北的一個獨行巨盜,卻已在四年前為鐵恨所擒,病死在大牢。」

  常笑對於唐家兄弟的報告同樣滿意,眼中卻儘是疑惑之色。

  譚門三霸天的死因現在總算已完全明白。

  紅石只擊碎他們的膝蓋,真正致命的卻是嵌在石上的七星絕命針。

  紅石並沒有瘁著毒藥,只淬著媚藥。

  紅蝙蝠的血液雖可以使三貞九烈的女人也不能自已,並不能殺人,七星絕命針卻一針已足以致命。

  七針一齊打在人身上,即使是武林高手也得一命嗚呼。

  譚門三霸天還能生存,那就真的是一件怪事。

  媚藥紅蝙蝠,七星絕命針,並非一個人所有。

  「千里踏花」粉蝶兒曾以媚藥紅蝙蝠走遍大江南北,七星絕命針卻是莫沖的獨門暗器。

  這兩個人似乎還不曾走在一起,這兩樣東西又怎會同時出現?

  莫非這兩個人之間是有著某種聯繫?

  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少有一個人與他們都曾有關係。

  「鐵手無情」鐵恨。

  「千里踏花」粉蝶兒是死在鐵恨的刀下,莫沖亦是給鐵恨關入大牢,再死在牢中。

  常笑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濃,喃喃自語道:「粉蝶兒,莫沖都是在鐵恨的無情鐵手之下就捕,媚藥紅蝙蝠,七星絕命針豈非也大有可能全部落在鐵恨的手中?」他倏的大笑道:「這麼巧,我實在有些懷疑殺他們的兇手就是鐵恨。」

  這句話出口,最少有一大半人聳然動容。

  他們都知道鐵恨已死了七八天。

  死了七八天的人是不是還能殺人?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分辯。

  安子豪嘴唇微動,看似想開口,但結果還是將話嚥回。

  他並沒有忘記鐵恨已變了殭屍。

  一個人能夠變成殭屍,也能夠化為厲鬼,說不定鐵恨當時就已化作厲鬼。

  殭屍殺人固然詭異,厲鬼作祟起來,更詭異的事情只怕也會發生。

  常笑大笑不絕,眼瞳中卻絲毫的笑意也沒有。

  這種笑聲分外單調,分外陰森,在現在的環境聽來,更覺陰森。

  蕭百草忍不住歎氣道:「鐵恨當時是釘在棺材裡面。」

  常笑的笑聲剎那一頓。道:「棺材是死人躺的,但不一定是死人才可以躺棺材。」

  蕭百草道:「鐵恨早在七八天之前就已是個死人。」

  常笑忽問道:「他的死因是什麼?」

  蕭百草閉上嘴巴。

  這個問題常笑已問了他十一次,他亦已詳細解釋過一次,複述過一次,簡答過九次。

  同一個問題回答了十一次,他已感到厭倦,他已決定不再回答。

  常笑等了好一會兒,又說道:「你已回答不出來?」

  蕭百草道:「我先後已回答了十一次。」

  常笑冷笑道:「有死亡就一定有死因,如果他真的已死亡,憑你經驗的老到,絕對沒有理由找不出他的死因,除非他根本就沒有死亡,除非你根本就沒有剖開他的屍體。」

  蕭百草又閉上嘴巴。

  常笑盯緊了蕭百草,道:「驗屍房只有你一個人,解剖過的屍體在那裡也只有你敢膽重新將之縫合,穿回衣服,放入棺材,鐵恨即使已死亡,你是否解剖過他的屍體只有你自己清楚。」

  蕭百草不作聲。

  常笑道:「是不是因為他是你的老朋友,你不忍解剖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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