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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也就在這下,一輛極其華麗的四馬馬車驀地自街角轉出,疾馳而來!馬車還未到,一陣銷魂蝕骨的脂粉香味已在空氣中飄揚。沈勝衣第三個起落,馬車已來到他的身旁,突然一慢!車門適時打開,一個金衣中年人車廂內一探頭,一伸手。“沈大俠請上車!”金獅!

  金獅一面的笑容。沈勝衣並不認識金獅,只是覺得這個人看起來還不討厭。他雖然覺得奇怪,並沒有拒絕,可也沒有上車,只是一聳肩,坐上了車頂。金獅也沒有多說,一拍手。馬車應聲加快,比來的時候更加快。三英七雄正好撲到!相距還不遠,還可以奮力撲擊!三英七雄正有此意,肩頭齊聳!金獅看得真切,猛喝一聲:“毒藥暗器!”雙手暴翻。

  毒藥暗器!三英七雄心頭一凜,躬起的身形不期而齊地一收,回劍一擋!擋什麼?一顆暗器也沒有!金獅雙手一收一拍,拍手大笑:“我只不過跟你們開一個玩笑,你們又何必這樣子認真?”好一個玩笑。這一個玩笑開下來,馬車已去遠,撲也撲不到的了。

  三英七雄一時間又驚又怒。驚的是七王爺面前無可交代,怒的是憑他們的經驗,居然還會上這個當。驚怒交集,十人齊聲咆哮,十劍同時脫手,飛擲車廂內的金獅,車頂上的沈勝衣!這十劍驚怒之下出手,聲勢又是何等驚人!金獅不意有此一著,也自小小地吃了一驚,一翻手,正想將車門關上,用車門來將劍擋住,一道劍光突自上凌空飛下!沈勝衣的劍!一劍封住了十劍!三英七雄的十劍一入劍光,錚錚錚地馬上飛開,嗤嗤地馬上飛回,釘在地上!釘在三英七雄腳前的地上!三英七雄不期而面色慘變!金獅也變了面色!沈勝衣卻是若無其事,回劍入鞘,淡淡一笑。“這樣精緻的一輛香車,弄壞了未免可惜,我坐上了你的車,總算領了你的情,總得盡一分心,一分力!”

  車是香車,馬是寶馬!駕車的亦是一流的好手,沈勝衣這幾句話才說完,馬車已遠遠地將三英七雄拋下,轉過了街角,連巡按府也看不到了。金獅一聲有勞,再聲多謝。“我也沒有跟你客氣,你又何必跟我客氣?”

  “不是我跟你客氣,只是你跟我客氣。”金獅又將車門盡開。“我邀你坐在車廂之內,你卻竟坐到車頂之上。”

  “車頂亦無妨,車廂亦無妨。”

  “既然都無妨,你何必在車頂?”

  “既然都無妨,我何必入去車廂?”

  “難道你不知車廂比車頂舒服?”

  “知道。”

  “我還在車廂之內替你準備了酒,佳餚,美人,這你又可知?”

  “這我可就不知了。”沈勝衣猛可一個觔斗,翻下了車頂,翻入了車廂。

  醇酒,佳餚,美人。金獅並沒有說謊。沈勝衣一翻入車廂,醇酒佳餚就已送到他面前,美人就已投入他懷中。酒菜已冷,色香還在。美人更絕色,香的來更就是令人魂銷,意銷。沈勝衣摸了摸鼻子,忽地嘆了口氣。金獅聽在耳裡,一臉的抱歉。“酒菜預備了已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下來,雖然還未盡冷,難免色消香杳,但此地不宜久留,沈大俠也請暫且將就,幸好美人的活色生香,卻是不變的。”

  沈勝衣又嘆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已經大半天沒有東西下肚?”

  “所以我作好了準備。”

  “你知道我現在需要什麼?”

  “醇酒,佳餚。”

  “只是醇酒,只是佳餚。”沈勝衣緩緩地推開了懷中的美人。美人一面委屈地望著金獅。金獅也無可奈何。沈勝衣隨即老實不客氣地端起了酒杯,拿起了筷子,卻連一眼也沒有給那美人一眼。這也是一種侮辱。美人不由得珠淚雙垂。

  金獅倒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安慰地望了一眼美人,替美人問了一句:“美人不美?”

  “美。”

  “喜歡不喜歡?”

  “喜歡。”

  “既然美,既然喜歡,又何不留在懷中?”

  “對於我,你似乎知道不少?”沈勝衣反問。“不少。”

  “現在我是怎樣的一種心情,難道你反而不知?”金獅幾乎沒有給自己一腳。“美人來自何方?”

  “來自應天府。”

  “這裡豈非正是應天府?”金獅會意,一笑,一偏身,將美人摟入自己懷中,左手一揮,又推開車門,右手一送,美人立時穿過了車門,飛出了車外。馬車正馳在長街之上,美人就落在長街一旁。金獅用的力道恰到好處。美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骨碌又爬了起來,突然破口大罵!真的破口大罵!罵人的說話有很多種,有一種只有男人才會用,她用的卻竟是這一種。

  馬車雖然飛快去遠,幾句總會聽得到的。這樣的一個美人居然這樣子罵人,若不是親耳聽到,實在難以置信。金獅當場呆住。沈勝衣反倒充耳不聞,只顧喝酒,只顧用菜。

  “幸好這馬車還快!”金獅好容易回過神來。“嗯。”沈勝衣含糊地應一聲。“那好像不是女孩子用來罵人的說話呀。”

  “她本來就不是女孩子。”

  “可知我哪裡找她來的?”

  “哪裡?”

  “因受閣。”

  “什麼閣?”

  “因受。”

  “因果的因,消受的受?”

  “正是。”

  “恩愛無心,這就難怪了。”

  “她是因受閣中最美的一個。”

  “你是說外表?”

  “去那種地方的人,最看重的也只是外表。”

  “所以她只懂得修飾自己的外表,只需要修飾自己的外表,所以因受閣並沒有改錯名,你也沒有找錯人。”

  “她這樣罵人可是在我意外。”金獅道。沈勝衣淡笑。

  “我也看錯了沈大俠的為人。”沈勝衣這次卻連笑也懶得笑了,他的一雙手,一張嘴,都很忙,很忙。金獅也沒有多說,靜靜地陪笑坐在一旁。馬快車快。沈勝衣第三杯酒才斟上,馬車已出了應天府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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