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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鐵雁一直留意鳳棲梧的神態變化,忍不住問:「二爺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

  鳳棲梧搖頭:「大哥肯為他不惜犧牲這麼多兄弟的性命,可見得他一定是大哥的好朋友,大哥的好朋友有那一個我不認識?」

  鐵雁亦道:「我跟隨大爺也有十多年了,一樣對這件事全無印象。」

  「曹廷他們知道了原因,除卻那些話之外,沒有其他的話了。」

  「沒有了。」鐵雁一再搖頭。

  鳳棲梧嘆了一口氣:「那只有待大哥醒來,才知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鐵雁走了幾步,又問:「二爺,一個人給弄成那樣子,是否還能夠活下來?」

  鳳棲梧道:「你應該知道我會怎樣回答。」

  鐵雁道:「奇怪曹廷竟然說──」

  「他真的又活下來。」鳳棲梧冷然一笑:「又活下來是什麼意思?一個人難道竟然能夠活上很多次?」

  也就在這時候鳳生發出了一聲呻吟,鳳棲梧腳步一頓,脫口道:「停下來。」

  抬著鳳生的黑衣人應聲停下,其餘人隨即圍上來,不待鳳棲梧吩咐,一齊剔亮了火摺子。

  火光照耀下,鳳生眼蓋顫動,終於張開來,眼神已變得黯然無光。

  鳳棲梧俯下身,呼道:「大哥──」

  鳳生應聲渾身一震,無神的目光落在鳳棲梧的面上,亦自一亮,嘴唇顫動著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鳳棲梧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少得我份兒?」

  鳳生悽然一笑,緩緩抬起他的右手,鳳棲梧握住了這隻右手,道:「我們是兄弟,好兄弟!」

  鳳生的神情更激動,瞪著鳳棲梧,眼角竟然淌下兩顆淚珠,鳳棲梧還是第一次看見鳳生流淚,心頭一酸,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鳳生的嘴唇顫動兩下,沒有聲響。

  「災禍?」鳳棲梧只有憑口形推測。

  鳳生勉強一點頭,那個頭一側,終於氣絕。

  那一劍原就已割開了他的喉管,所以連話也說不出來,若非內力深厚,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鳳棲梧瞳孔驟然收縮,雙手抓住了鳳生的雙臂,嘶聲叫出來:「大哥──」

  鐵雁等一齊湧上,亂成了一片。

  ***

  火摺子一個個滅去,眾人亦終於一個個平靜下來。

  鳳棲梧緩緩鬆開雙手,站起了身子,仰首向天,急風吹舞著他的衣袂頭巾,殺氣也同時飛揚。

  鐵雁等突然舉起了兵器,大叫:「我們殺回去,替大爺報仇!」

  他們的神態都非常激動,這些江湖人最重義氣,何況鳳生對待他們一向都親如手足。

  也所以,鳳生雖然沒有跟他們說清楚,他們仍毫不猶疑的服從鳳生的命令,去偷襲柴家莊,胡家莊。

  他們甚至不惜為鳳生兩脅插刀。

  鳳棲梧完全明白他們的心情,他同樣也有一股殺回去的衝動,但他還是抑壓下來。

  等到各人停止了嚷叫,他才道:「死的是我的大哥,我比各位憤怒,但對方有備而戰,我們又只剩下這些人,這樣攻回去,不難會全軍覆沒!」

  「我們不怕死!」

  鳳棲梧截道:「我知道各位都是好漢,也所以我更不能要大家這樣去送死,現在殺回去只是送死,而且,中原五義一定會乘勢襲擊總壇,以絕後患。」

  鐵雁道:「那麼二爺的意思……」

  鳳棲梧道:「先回總壇,整頓一下,等他們殺來,迎頭痛擊。」

  「他們若是不來……」

  「一定會來的,他們總不會等我們集合各地分壇的力量,全力向他們攻擊。」

  鐵雁點頭:「那就等他們到來的時候將他們殺一個乾淨。」

  鳳棲梧沉著聲,接道:「另一方面,我們也好趁這一段時間,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鐵雁沉吟道:「這也好──」

  鳳棲梧又道:「不管怎樣,這件事都必須要用血來解決。」

  「血債血償!」眾人齊聲呼應,群情洶湧。

  鳳棲梧無言揮手,舉步前行,嚴格說來他並非鳥幫的一份子,但現在鳥幫的人,已然將鳳棲梧奉為首領,這一來,是因為他與鳳生是兄弟,其次,他的武功事實亦足以繼承鳳生的地位。

  一場激烈的報復也就在這一刻開始。

  ***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將胡家莊燒為平地,火勢熄滅的候,已經是翌日正午。

  曹廷一面設下障礙,以防止敵人的反擊,一面吩咐弟子清理屍體,到正午,亦已經有一個明確的報告。

  鳥幫一共來了一百八十三人,卻留下了一百二十七具屍體,可謂損失慘重。

  中原五義方面亦一樣傷亡慘重,五百六十九人死了二百五十七個,剩下的過半受傷。

  霍青竹的屍體已給撈上來,一條右臂卻已消失在水裏,葉南溪挨了鳳生那兩刀,連站也幾乎站不起來,幸好是外傷。

  最令曹廷震驚的還是燕南的回報,那在峽道將石塊推下,襲擊他們的不待言就是鳳棲梧,他只是一個人,卻將郭勝等十八人殺一個乾淨,若非那罈酒,連燕南也難倖免。

  鳳棲梧殺了郭勝等人,還將峽道的埋伏完全解決,轉過來截擊追兵,充份的表現出非獨是武功好,而且有腦筋。

  也是說,這個人比鳳生更難應付。

  「血濃於水,鳳生與鳳棲梧之間即使曾經發生過什麼衝突,在這種情形之下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曹廷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立在火場前面的空地上。

  胡子玉燕南左右立在曹廷身旁,燕南垂下頭,胡子玉神態落寞。

  「兄弟鬩牆,外禦其侮,這其實亦是意料中事。」曹廷嘆了一口氣:「幸好他們並不是聯手來襲,否則這一戰,我們只怕沒有多少個活得下來。」

  胡子玉道:「也所以,鳳生必然傷得很重,不能不撤退。」

  曹廷頷首,又嘆了一口氣:「我們並沒有輕視鳥幫的實力,但集中全力,結果仍然落到這般田地,鳥幫之所以能夠稱霸綠林,的確有他們的條件。」

  胡子玉亦自嘆氣:「看來我們得準備應付他們下一次的襲擊了。」

  曹廷道:「要看鳳生的情形,若是他只是重傷,我們大可以不必著急,若是他死了,他們的報復一定會立即進行。」一頓道:「據說鳥幫這一次調動的只是總壇的部份精銳,他們仍然有足夠的能力摧毀我們。」

  胡子玉道:「也許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就此停下來,應該依照原定的計劃,乘勢直搗鳥巢,以絕後患。」

  曹廷搖頭:「原定計劃是郭勝燕南堵住峽道的出口,配合兩旁的石塊攻擊,一舉而將鳥幫殘餘盡殲在峽道之內,但鳳棲梧的出現,卻非獨破壞了我們這部份的計劃,而且令我們損折了二百五十七人。」

  「弟子該死。」燕南的頭垂得更低。

  「怪不得你。」曹廷搖頭:「這就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胡子玉接問:「那大哥意思──」

  「鳳棲梧絕無疑問,比鳳生更難應付。」曹廷目光一遠:「鳳生有勇無謀,此前一次的襲擊成功,只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但鳳棲梧卻懂得一看見勢色不對,搶救不及,攻奪峽道埋伏,反制追騎,鳥幫若是由他來統率,不向我們採取行動則已,一開始行動,我們必凶多吉少……」

  「鳥幫的人未必服從鳳棲梧。」

  「鳳棲梧與鳥幫的人一向合得來,而鳥幫中大概還沒有能夠與他相比,何況他還是鳳生的親弟弟,以後不得而知,在目前,鳥幫的人一定會擁護鳳棲梧,也一定會團結起來,向我們報復。」

  「那大哥應該及早有一個決定了。」胡子玉一向都比較溫和,現在卻顯得異常急躁。

  曹廷頷首道:「我已經決定了。」

  「如何?」胡子玉追問。

  「原是鳥幫鴿組的弟子已經動身去打探鳥幫的情形,半個時辰之後,我們便啟程。」曹廷沉著聲:「要攻鳥幫的總壇,必須在鳥幫各地分壇趕赴總壇之前,他們若是集中在一起,我們除了一戰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的了。」

  「難道一戰之外,還有第二條路?」

  曹廷道:「這要看鳳棲梧是否還有理智。」

  胡子玉一怔:「那有什麼關係?」

  「他若是還有理智,我們就可以跟他說清楚這件事。」

  「不錯,告訴他真相……」

  「真相,你以為那就是真相?」

  「難道不是?」胡子玉又一怔。

  「你相信,是因為你曾經目睹那個女人可怕的變化,但對其他人來說,那只是一個故事,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鳳棲梧還有耐性讓我們將整件事說完。」曹廷笑了笑:「但倘若鳥幫已集結在一起,只怕說故事的人連說故事的機會也沒有。」

  胡子玉嘆息一聲:「我們只是光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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