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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摺扇一揮,「退下,聽賞!」

  「謝公子!」

  陳老三一臉高興地退開。練真真這邊遂瞟了沈勝衣一眼,「怎樣,依足你的說話做了,第一第二個惹上麻煩的還是你跟我呢。」

  沈勝衣只有苦笑。他實在想不到長街上當時還有一個陳老三,那個陳老三居然又是在他們蠟像左右徘徊的時候才看見他們。練真真再問道:「你有沒有把握,說服他們?」

  「沒有。」

  「那我只好準備打架了。」

  練真真噗哧一笑。難得她還笑得出來。

  那個公子的耳朵也夠尖,目光立時落在練真真臉上。「哦?還準備打架?」

  摺扇霍地一開一合,公子厲聲喝道:「不管你們之中那一個才是天刀,今日都休想活著離開這裡!」

  沈勝衣不由一怔。練真真亦是一面詫異之色。公子不容分辯,手中摺扇遂往下一落!弦聲剎那亂響,羽箭亂飛!沈勝衣、練真真不約而同的半身一沉,沈勝衣的右手,練真真的左手同時抓住了身前那張桌子的兩條腳,往上猛一翻,斜擋住身前!桌面上放著的碗碟墮地粉碎,奪奪奪奪的空開桌面上,一剎那最少插了二三十支羽箭!

  沈勝衣、練真真馬上發出了一聲大喝,「去!」

  一桌兩人應聲飛撞向門外!公子首當其衝,大吃一驚,腳一蹬,「鯉魚倒穿波」忙一個翻身,倒翻了出去。兩人一桌幾乎同時穿門而出!桌子砰的落地,人影陡分,寒光暴閃!那兩排大漢剛轉過身子,寒光已來到了眼前!蹦蹦蹦蹦的連聲爆響,三四十張長弓剎那斷成了兩截!那公子剎那亦已落到了地面,驚魂甫定,突然發覺自己剛才對著厲聲叱喝休想活著離開的那一男一女已左右站在自己身旁,不由得臉色都青了。

  練真真的刀已入鞘,沈勝衣的劍卻還在左手,劍尖指著一個人。陳老三!陳老三的臉上那裡還有絲毫血色,身子簡直就要癱在地上。沈勝衣的劍倏地入鞘,卻問道:「你真是親眼看見我們將那個蠟像放在哪個大爺的莊院門前?」

  陳老三牙齦直在打戰,好容易才從牙縫中漏出一句說話,「我的確看見你們在那個蠟像左右徘徊。」

  「只不過徘徊。」

  沈勝衣再問。「是……」

  陳老三竭力想提高嗓子,但嗓子偏就完全不聽他的。「你並沒有看見我們親手將那個蠟像放在那裡?」

  「是……」

  沈勝衣這才轉眼望著那個公子,冷笑道:「一個那樣的蠟像放在街心,無論誰看到,都難免有些奇怪,都難免走過去看一個究竟。」

  公子不能不點頭。「以兩個外人來說,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回事,當然不知道應該怎樣才好,當然就只得找個地方歇息一下,靜待發展。」

  公子也只能點頭,突然衝到陳老三面前,大聲道:「你小子給我再說清楚!」

  陳老三的一個頭幾乎沒有縮進脖子裡去。一個人擺出這個樣子,哪裡還有什麼理直氣壯的話。公子正待再喝問什麼,一個非常慈和的語聲已傳過來,「我早就說過陳老三這個人的說話並不可靠,你偏要逞這威風,好在這兩位朋友一身本領,否則到我想起來要趕來問一個清楚時候,這兩位朋友已死在你亂箭之下。」

  公子一個頭不由得垂了下來。

  沈勝衣、練真真循聲望去,就看到了說話的那個老人。的確是一個老人,一臉的皺紋,鬚髮眉毛都已根根發白,腰已蝦一樣弓了起來。唯一年輕的只有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彷彿有著一種迷人的魔力,閃著一種異樣的光輝。視線正落在練真真的臉上,接觸那第一眼的剎那,練真真的心神不知怎的忽然感到起了一陣異樣的動盪。幸好這個老傢伙已經不再年輕,否則那還得了。

  沈勝衣也看在眼內,他幾乎立即就猜到來的這個老傢伙是什麼人。花花太歲全祖望!他果然沒有猜錯,老傢伙轉對他們拱手一揖,就自我介紹道:「老夫全祖望,那位是老夫的表侄任少卿,一時誤會,多多得罪,幸好兩位現在都平安無事,否則的話……」

  話還未完,練真真已截口道:「你就是江湖人稱花花太歲的那個全祖望?」

  全祖望一怔,道:「江湖朋友那個稱呼實不敢當,可又沒有辦法。」

  練真真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全祖望一眼,道:「我看就不像了。」

  全祖望笑道:「人總會老的,我也只不過是一個人!」

  練真真這才點頭。全祖望仰面向天,輕嘆道:「傷心白髮三千丈,過眼金釵十二行。」

  這個花花太歲肚子裡居然大有學問,兩句話就已說盡了往日的風流,現在的感慨。沈勝衣卻幾乎忍不住笑了。

  全祖望好容易垂下頭,遂抱拳道:「還未請教兩位的高姓大名!」

  「我叫練真真,他是沈勝衣。」

  練真真特別將沈勝衣三個字說得又大聲,又用力。旁邊的那位任少卿公子當場瞠目結舌,幾乎沒有一頭栽倒地上。全祖望亦自大吃一驚,「呵,原來是沈大俠,怪不得!」

  他並沒有再提練真真,看來這個練真真武林中果真名不經傳。

  沈勝衣更覺奇怪,他當然看得出練真真的經驗雖是稍嫌不足,身手並不在自己之下,以這種身手,絕對沒可能一些名堂也闖不出來。這除非,練真真真的是現在才走馬江湖。這似乎亦是唯一的解釋。練真真可沒有在意。

  全祖望跟著轉向任少卿一眾,笑罵道:「我現在倒替你們捏了一把冷汗,憑你們?嘿,再多一百張強弓也是沒用了,好在沈大俠明辨是非,不與你們計較。」

  任少卿那裡還敢多說,一眾大漢更早就呆住了。全祖望看樣子還要叫那些人向沈勝衣賠罪,但話還在咽喉,那邊練真真已揚聲道:「嘿,花花太歲。」

  「練姑娘有何指教?」

  全祖望倒是客氣得很。「那個蠟人到底是什麼回事?」

  練真真的好奇心的確重。全祖望沉吟著道:「這說來話長,街道上也不方便說話,兩位如感興趣,不妨請到舍下一敘。」

  練真真連忙回過身來,「沈大哥,你意思怎樣?」

  沈勝衣不假思索道:「也好。」

  「好極了!」全祖望大喜過望,左手忽向站立在身旁的一個中年人一擺,道:「來,先給你介紹一位朋友。」

  沈勝衣、練真真,早就已經注意到那個中年人。那個中年人三四十年紀,七尺長短身材,鳳目龍眉,朱唇皓齒,雖然已不再年輕,卻比一般年輕的男人更像男人。任少卿不錯英俊,但比起那個中年人,簡直就成了一個孩子。這兩個如果要選擇,懂事的女人大概都會選擇一個成熟的男人,不會選一個孩子。

  那個中年人一直沒有做聲,這下卻突然插口道:「我叫查四!」

  練真真不見怎樣,沈勝衣卻一怔道:「大名府的查四?」

  「正是。」

  「幸會。」

  「彼此!」

  查四淡淡一笑。練真真一旁用手推了一下沈勝衣,問道:「這個查四又是什麼人?」

  沈勝衣轉頭道:「人們都知道應天府的韋九是天下第一名捕,其實稱得上天下第一名捕的最少還有兩人,一個是順天府的沈三,一個就是大名府這位查兄。」

  「哦,原來是大捕頭。」

  全祖望那邊接道:「前些時大名府衙中的一個老朋友來信,查捕頭因公南下,得經過這裡,教我盡可能食宿方面幫忙打點一下,哪知道我這裡三日前就發生了一件大事,亦感到束手無策,查捕頭來得最好不過,放著這樣的一個大捕頭,他就算要走,我也得盡可能將他留下來幫忙。」

  查四遂道:「我前夜到來,到今日已整整叨擾了一天兩夜,雖然說時間還多,不過現在既已來了沈大俠,即使我離開,大概也不成問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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