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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花鸡向一啼尖声啼了起来。“那么现在是到了。”

  紫鸽望着花鸡,放声大笑。“只可惜这只鸡不是那种鸡!”

  粉豹亦放声大笑。花鸡却笑不出来了。鸡啼的时候也就是天亮的时候!

  一啼天下白。天才开始白,全家庄那只白毛大公鸡就跳上了后花园的竹篱笆,扯开了嗓子。鸡啼声啼破了长空的寂静,啼破了花径的冷雾。沈胜衣、练真真正穿过冷雾,穿过花径,走向可月亭假山那边。现在是轮到他们值夜,轮到他们值夜的时候,夜却已经过去了。今早的雾比昨日更浓,花径上迷蒙一片。练真真走在前头,一穿过月洞门,几乎就撞在站在那边转角的一个人身上,好在她及时收住脚步。“谁?”

  这一声出口,练真真那双眼就睁大。站在哪里的赫然是雪夫人。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膛,修长均匀的小腿,羊脂白玉似的肌肤。雪夫人浑身赤裸!“又是你!”

  练真真随即一皱鼻子,哼一声。一道血口由眉心直裂至胸膛,人还是直立在那里,这原来又是雪夫人那个蜡像。

  “这个蜡像怎么在这个地方?”

  沈胜衣惊讶并不比练真真小。“谁知道?或者是跟你有缘。”

  练真真噗哧的又一笑。沈胜衣却皱起了眉头,那目光正落在蜡像的脚下。练真真随着望去,脸色不由得一变。蜡像本来是赤足的,现在脚上却穿了一双鞋子。“是她的鞋子!”

  练真真惊呼失声。沈胜衣忙问,“那个她?”

  “雪夫人。”

  “你怎知道是她的鞋子?”

  “那个女人就好像只怕人家瞧不到她的脚,一双手不时将裙子拉上,别说鞋子了,小腿都露出了,难道昨日你没有看到?”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我还记得孔老二这几句说话。”

  “你真的那么君子?”

  练真真好像有些不信。沈胜衣叹了一口气,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练真真只好信了,道:“我信你,你也得信我,昨天她穿的的确是这双鞋子。”

  “昨天她在进入那座石室之前,好像没有换过鞋子。”

  “她一直走在那个查四身旁,何来时间换鞋子。”

  “那是说,蜡人脚上的这双鞋子如果不是另一对同样一样的鞋子,现在就应该与雪夫人锁在那石室之中同一对了。”

  “嗯。”

  练真真点头。“也就是说,这双鞋子如果只得这一对,必然是自石室之中,取自雪夫人脚下。”

  “嗯。”

  练真真点头。“那么雪夫人现在……”

  沈胜衣再要说什么,那张脸不由的发了白。

  全祖望的脸色更白得怕人。一接到消息,他就仓惶离开潇湘馆,比奔马还快,到了好一会,那奉令不离他左右的两个大汉才赶到。两个大汉合力扛着一双大铁椎,看样子怕有百多斤重。秦始皇当年在博浪沙险些挨上的那一椎大概也不外如是,怪不得要动用两个大汉来侍候了。

  那在全祖望手中使来,势必有一番惊人的威势。堂堂花花太岁用的竟是这种粗重兵器,也未免出人意外。那两个大汉未到,要到的人全都已到了。第一个到来的当然是正在可月亭中值夜的查四,他到了全祖望才到,跟着消愁、解语、全义,最后一个是任少卿。看到蜡像脚下的鞋子,女人不用说,所有的男人的脸色都无不大变,分明都知道那双鞋子是应该穿在雪夫人的脚上。好像沈胜衣这种君子,真的还很少。练真真所以开心得很,频频望向沈胜衣。

  全祖望就不开心了,上下打量那个白蜡像,双眉已紧锁,喃喃自语道:“蜡像一直是放在堂中的八仙桌上,现在却来了这里,鞋子应该在石室之中,现在却穿在蜡像脚下……”

  语声未落,全祖望霍地抱起那个白蜡像,大踏步奔向假山那边。假山那边也并不安静,张猛已听到消息,带领那二十七个弟兄急赶到,却是站在一旁。无须任少卿开口,张猛也不会动手。水并不混,这个时候插手,摸着的一定不是什么金鱼银鱼,是鲨鱼。全祖望也没有理会那许多,一直奔到石室之前才停下脚步,一双手马上往那凸岩一拍。喀的一声凸岩下陷,匙洞所在的石板之上的那件石块移过一旁。

  全祖望随即探手怀中,才探到一半便怔住在当场。他总算没有忘记石室的两套钥匙都交给了雪夫人。没有了钥匙,门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了,他却伸手扳住门上的几块凸岩,用力地一轮摇撼。门纹风不动,他这是白费气力,却反而呼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老大的一重心事。

  “门关着。”

  他回头望了一眼,脸色已没有那么难看。原来他只是想知道门到底有没有关上。门只要关上,里面的雪夫人就安全。两套钥匙都在雪夫人手中,门还是关着的,里面的雪夫人就应该还是活着。全祖望随即凑近匙洞,放声呼叫道:“小雪,小雪!”

  一连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全祖望开展的双眉不觉又锁合,他偏过半脸,耳贴过匙洞,听了好一会,忽地放步绕着那座假山急急的走了一圈。谁都不知道他那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作用,无不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那一圈绕过,全祖望的眼神也满是诧异之色,忽的举步奔上假山旁边的石级,奔向假山上面的可月亭。两个大汉扛着大铁椎亦步亦趋,众人亦不觉随后跟了上去。一入可月亭,全祖望便在桌旁蹲下,又是好几声小雪。这一次一样没有应声。

  练真真一旁看着,实在觉得奇怪,张口正要问,全祖望又已回过头来,道:“这石桌下面的通花石台就是下面石室的通风所在,我在这里大声呼叫,下面的人,绝对没有理由听不到。”

  “哦?”

  练真真这才明白,转口道:“这么看来石室下面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是亦未可知!”

  全祖望脸色凝重,倏地一长身,一伸手!谁都不知道这又是表示什么,那两个大汉都会意,马上将扛着的大铁椎卸下,送上。全祖望右手接过铁椎,左手往外一挥,道:“你们都退出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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