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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傅香君充耳不聞,只顧往前行,傅玉書一怔,飛步追上去,攔住傅香君身前。

  香君停下了腳步,冷冷地望著傅玉書,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似的,傅玉書更奇怪,道:「香君,不認得大哥了?」

  香君冷笑,沒有回答。

  「才不見兩年,大哥的樣子又沒有什麼變。」

  「樣子是沒有變,心卻是兩樣了。」

  「哦?」傅玉書似乎還不知道香君在說什麼。

  「你這位武當掌門亦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太薄倖無情了。」香君冷笑道。

  傅玉書垂下頭去,無限感觸,香君看著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我是再也找不到從前那個大哥了,至於你身為武當掌門,我亦高攀不起。」語聲一落,拂袖而去。

  傅玉書怔在那裏,好一會,才拖起腳步往外走去。

  他口頭雖然應承天帝回去殺死倫婉兒,心裏卻是盤算著如何將倫婉兒送到安全的地方,如何讓孩子生下來。

  虎毒不食兒,他雖然心狠手辣,還有人性,還不至毒辣到這個地步。

  他一路盤算,總算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卻是怎也想不到倫婉兒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已經離開了鏢局。

  ***

  回到鏢局已經接近黃昏,司馬峰立即將倫婉兒失蹤的消息告訴傅玉書知道。

  傅玉書本來懷疑是司馬峰已接到命令暗下殺手,但事實證明,並不是那回事。

  在倫婉兒的房中,留下了一封信,那正是李武、江群寫給倫婉兒的告密信,傅玉書這才知道,在他與燕沖天離開之前,倫婉兒已經知道他的秘密,也才明白,當夜倫婉兒說話的態度何以會那樣!

  只是除了李武、江群那封信以外,倫婉兒並沒片言隻字留下來。

  傅玉書一個人在房中坐下,茫然若有所失。

  倫婉兒去了什麼地方他雖然不知道,卻知道這一生只怕已再無相見之日。

  ***

  也是黃昏。

  獨孤鳳、雲飛揚回無敵門總壇,知道她回來,最高興的當然就是公孫弘,獨孤鳳看見他卻一點表示也沒有,仍然是那麼冷傲。

  再見獨孤鳳帶回來的雲飛揚,公孫弘就更加不悅,卻又不敢說什麼。

  不知怎的,雲飛揚他瞧來瞧去,總是瞧不順眼,方待問,獨孤鳳已說出來,道:「他叫小揚,曾經救過我,你找個人好好地招呼他。」

  公孫弘立即道:「我們可是一向都不招呼外人的。」

  「外人?」獨孤鳳的小姐脾氣當場發作,道:「我帶回來的怎算得外人,有什麼事我擔承。」

  公孫弘哪裡還敢多說話,垂下頭,那邊一個無敵弟子已趕來報告,門主有請大小姐。

  獨孤鳳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動身。

  ***

  夕陽從西窗透入,獨孤無敵背窗而立,整張臉都藏在陰影中。

  獨孤鳳在內堂門外看見,腳步已停下,她心高氣傲,最受不得別人說話,一想到可能被獨孤無敵痛斥一頓,那還不大感躊躇。

  她想了一會,一咬唇,便待離開,獨孤無敵已向她望來,目光卻是那麼祥和。

  陽光斜照下,他半白的頭髮閃閃生輝,無論怎樣看來,都只像一個充滿了溫情的人。

  目光相接,獨孤鳳不由一呆,無敵即時一笑,卻笑得那麼的落寞。

  獨孤鳳硬著頭皮走進去,低叫一聲:「爹──」

  「你回來了。」無敵又一笑,道:「外面好玩嗎?」

  「還好。」獨孤鳳的語聲仍然是冷冷的。

  「有時往外面走走也是好的。」

  獨孤鳳不作聲,無敵接著問道:「可挨得慣?」

  「怎算挨?」獨孤鳳有些不悅,只道無敵在取笑自己。

  無敵卻接道:「你的脾氣與那個人一樣,好──」語聲已變得有些無可奈何。

  獨孤鳳立時有些不安的感覺,無敵笑著接道:「爹以後也不會再罵你了。」嘆了一口氣,道:「人大了,一氣就要走!」一頓,又嘆了口氣。

  獨孤鳳更覺不安,無敵沒有再說什麼,兩人沉默了一會,還是獨孤鳳開口道:「沒其他事了?」

  她的頭卻垂下來,無敵看著她,無可奈何地道:「還在生爹的氣?」

  獨孤鳳搖頭,無敵上前去,輕撫著獨孤鳳的頭髮,道:「可知道爹一直在牽掛著你嗎?」

  「爹──」獨孤鳳終於忍不住伏倒在無敵的肩頭上,隨即輕咳了幾聲。

  無敵聽著一皺眉道:「你受過內傷?」

  獨孤鳳頷首道:「差不多痊癒了。」

  「是誰下的手?」

  「峨嵋派那個管中流!」獨孤鳳猶有餘怒。

  「又是那小子!」無敵沉下臉道:「總有一天,我要好好地教訓他。」

  「這一次幸好那個和尚路過,救了我一命。」

  「哪個和尚?」

  「他沒有留下法號,不過樣子很奇怪,五短身材,白鬚繞頰──」獨孤鳳說的其實是雲飛揚的謊話。

  「難道是──」無敵卻若有所思。

  「是誰?」獨孤鳳追問。

  「他救了你之後又怎樣呢?」無敵反問。

  「一聲不發就走了。」

  「那應當是了。」無敵搖搖頭,道:「少林寺的空空僧正是你說的那樣子,不過這禿驢生性好色,絕不會就那麼放過你。」

  獨孤鳳嬌靨一紅,無敵接著問道:「後來又怎樣?」

  「一個小夥子路過,拿他家傳的丹藥給我服下,一路照顧我回來。」獨孤鳳嬌笑道:「這個人雖然傻頭傻腦,但心腸可真不錯。」

  「你帶他回總壇了?」無敵皺眉。

  「他父母雙亡無家可歸,到處流浪,很羨慕我們無敵門,所以我最後決定,還是帶他回來,也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無敵方待說什麼,獨孤鳳話又接上道:「我已經試探過他幾次,武功普通,在醫藥方面倒有些心得,最好就安排在蔡大夫那兒──」無敵沉吟,獨孤鳳接著催促道:「爹,你說好不好?我已經答應他了。」

  「既然答應了,那還用問我?」無敵笑道:「依你的意思去做就是,叫他不要偷懶,說不定,我還會收他做弟子!」

  獨孤鳳聽說,也替雲飛揚高興。

  ***

  雲飛揚現在卻是無趣得很,公孫弘將他帶到大堂,立即就向他盤問。

  公孫弘也問那個和尚的特徵,問得比無敵還要詳細,雲飛揚回答得並不詳細。

  公孫弘越聽越覺得雲飛揚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卻又想不起來,繼續問道:「你是哪兒人?」

  雲飛揚一怔,方待胡亂說一個地方,公孫弘已道:「你的語聲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哦?」雲飛揚心頭一凜。

  公孫弘催促道:「你還沒有回答我是哪兒人──」

  語聲未已,獨孤鳳已從外面走進,高高興興地對雲飛揚道:「我爹安排你到蔡大夫那兒,還說日後要收你做徒弟,快跟我來──」

  雲飛揚立即站起身子,公孫弘亦站起來,道:「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獨孤鳳不悅截口道:「他不是犯人,你問那許多幹什麼?」

  公孫弘欲言又止,還是沒有作聲,對於獨孤鳳他顯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畏懼,他目送兩人出堂外,一肚子的不舒服。

  一任他怎樣,卻總是想不起在哪兒聽過雲飛揚的語聲。

  ***

  蔡大夫又叫蔡華佗,據說醫術實在不錯,醫德卻實在很不好,尤其是好色如命,好財也如命。

  他就是因為好色,開罪了好些正派武林中人,不得已逃入無敵門,要求庇護,獨孤無敵知道這個人的醫術,也知道無敵門需要這種人,所以並沒有拒絕。

  入了無敵門,蔡大夫也收斂了不少,他當然不敢在無敵門之內明目張膽勾搭無敵門弟子的家眷,對於獨孤鳳,更就是想也不敢多想。

  他年紀並不太大,才不過四十歲,當然還想再活下去,所以表面上一直都規行矩步。

  雲飛揚既然是獨孤鳳帶來,他當然不敢怠慢,也不敢要雲飛揚做粗重的工作,只是叫雲飛揚負責登記來看病的人的姓名,所開的藥的份量,再還有就是隨他出外購買藥物。

  他買一百兩銀子的藥物,最少也有二十兩到了他的手,雲飛揚跟了他之後,也分到了不少銀兩,那是他害怕雲飛揚是獨孤鳳的人,怎麼也要給雲飛揚一些好處,好使雲飛揚就是看到什麼,在獨孤鳳面前也不敢多說什麼話。

  雲飛揚也不在乎,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那些醫案,無敵門每一個來看病的人,蔡華陀都有醫案留下,沈曼君既然在無敵門之內,除非從來都沒有病痛,否則也應該有姓名醫案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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