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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翌日上午,管中流才趕回來,就只見橫七豎八全都是峨嵋弟子屍體,到處血漬斑斑,一音大師一堆肉泥似地倒在殿當中,若不是那一身袈裟,真還認不出來。

  琴、劍雙童雙雙淚落,管中流目眥迸裂,雖然沒有流淚,卻有血滴下來。

  ***

  屍體終於葬下,二百七十一具屍體,二百七十一個新墳。

  親手將最後一具屍體埋好,管中流跪倒在一音大師的墳前,七寶、六安亦左右跪倒。

  這已是黃昏,聞訊趕來的二十八個峨嵋弟子一個個將鏟子、鋤頭放下,亦跪了下來。

  他們雖然倖免此劫,但是,目睹二百七十一個同門的死狀,亦痛心疾首,悲憤至極。

  好一會,管中流連叩三個響頭,才站起身來,回顧一眾同門道:「各位師兄弟,峨嵋派到這個地步,勢難再在江湖上立足,你們倒不如散了。」

  「我們一定要報仇,與無敵勢不兩立!」眾人立時嚷起來。

  管中流眼睛一紅,道:「好,不愧峨嵋派的好弟子,那我們暫且投靠海龍師叔,等機會重振峨嵋聲威!」

  眾人實在也不知道何去何從,聽得管中流這樣說,當然都沒有反對。

  一行三十一人也就在夕陽斜照下,拖著腳步,走下峨嵋。

  ***

  也是黃昏。

  動江天兩岸蘆花,飛鶩鳥青山落霞。

  獨孤鳳走在夕陽下,看來是那麼孤獨,這已是她離開無敵門的第二十天,她沒目的,只是見路就走,一路上雖然還沒有任何事發生,在她也並不覺得怎樣舒服。

  這是她第一次獨個兒外出,一路上沒有人照顧,最初的幾天實在很狼狽,現在雖然已逐漸習慣,心境卻蒼涼至極。

  這種生活到什麼時候為止,她雖然不知,卻實在已有些回去的意念,之所以堅持前行,只因為她倔強的性格。

  雲飛揚也不怎樣習慣這種流浪的生活,但比起獨孤鳳當然易接受一些。

  在武當山上他一直操賤業,雖然不至於餐風露宿,但餐風宿露在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麼,所以這二十天以來,他跟在獨孤鳳身後,並不以為苦,也沒有讓獨孤鳳走脫。

  他離開龍海老人,也是見一步走一步,毫無目的,卻想不到在小鎮內遇上獨孤鳳。

  那一次他救獨孤鳳是蒙著臉龐,獨孤鳳並不認識他,可是他仍然避過一旁。

  他隨即憶起青松臨終的時候吩咐他到無敵門找一個叫做沈曼君的人,不由自主就跟在獨孤鳳身後,希望找一個機會認識獨孤鳳,看能否混進無敵門。

  跟了三天他仍然找不到機會。

  獨孤鳳心神不安,所以也沒有留意雲飛揚的隨後跟蹤。

  兩個人停停歇歇,就這樣走了三天。

  ***

  江流千里,兩岸蘆花一目無盡,管中流一行三十一人,走在蘆葦旁邊,心境蒼涼。

  他們距離獨孤鳳、雲飛揚的所在還不到一里,方向卻是相對,這樣走下去,距離自然就陸續縮短,最後一定會相遇。

  管中流當然不知道獨孤鳳正向這邊走來,行走間,腳步卻突然一頓,脫口道:「不對!」

  七寶在一旁奇怪道:「公子?什麼事呀?」

  管中流目光一閃,突喝道:「各人小心。」

  語聲未已,機簧聲響,無數弩箭突然從前面蘆葦中射出!

  七寶首當其衝,慘呼未絕,已經被弩箭射成刺蝟,那二十多個峨嵋弟子雖然大都及時將兵刃撤出,但倉猝之下,仍被射倒了七個。

  管中流話語出口,劍已經出鞘,一團劍花灑出,擊散射來的一蓬弩箭,護得了六安,卻護不了七寶。

  他一步欺前,扶住了七寶,失聲道:「七寶!」

  七寶仍有氣,睜著眼,痛苦地應道:「公子,我不能再侍候你了!」

  他呻吟著接道:「六──六安──」

  六安急上前,七寶的頭一側,已氣絕,六安不禁哭叫起來,七寶雖然不是他的親兄弟,與他卻猶如親兄弟一樣,管中流亦心如刀割,七寶、六安侍候他多年,他視之亦簡直猶如兄弟。

  弩箭射過,百數十個身穿黑衣的無敵門弟子立即分開蘆葦叢衝出,團團圍住了管中流他們,一個銀衣舵主同時飛鳥一樣從蘆葦中拔起,凌空一折,落在管中流之前。

  「又是無敵門的人!」管中流冷笑,盯著那銀衣舵主道:「說你的姓名。」

  銀衣舵主冷冷地道:「土地管社廟,蛟龍保淮江!」

  「原來是當年掃蕩淮江八寨的神捕陸晉!」

  「你也知道我?」陸晉大笑道:「想不到我退出官場多年,現在仍然有機會做緝捕的工作,緝捕漏網之魚。」

  管中流按劍四顧,道:「好,來得好!」突然霹靂一聲暴喝,人劍飛射!

  陸晉十三節練子鞭出手,同時喝一聲:「上!」

  所有無敵門弟子一起叱喝著衝殺上前,峨嵋弟子迎上前去。

  兩下相遇,刀光劍影,血雨橫飛,無敵門雖然人多勢眾,峨嵋派弟子卻是滿腔悲憤,而且又是作困獸之鬥,一個個盡皆拚命!

  管中流早已看清楚形勢,一劍挑開陸晉的練子鞭,一偏身,立即欺入無敵門弟子之中,一用就是落日劍法最後的三式,只見一道劍光裹著他頎長的身形,左衝右突,「唰唰」聲響中,一個又一個無敵門弟子倒在他劍下。

  陸晉一見,急上前截止,管中流沒有理會,身形展開,穿花蝴蝶似的,一劍一個連殺四十六人,陸晉竟然都阻止不住。

  無敵門人看在眼內,不禁心寒,陸晉這時候當然亦看出管中流武功的高強,遠在他意料之外,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心念一轉,立即後退,哪知道管中流立即倒飛回來,反截住他的去路!

  陸晉硬著頭皮,鞭勢展開,與管中流鬥在一起,他在鞭上的造詣也很高,但武功比起管中流還是差很多,他不過是無敵門的一個舵主。

  連無敵門的護法寒江釣叟也不是管中流的對手,陸晉這個舵主,當然更不會是了。

  無敵門的職位乃是以武功來分配,以陸音的武功,亦的確只配做一個舵主。

  他無意中發現管中流他們的行蹤,一心要立功,率領所有下屬,帶備弩箭,本意要將管中流他們一網打盡,而憑他們的勢力,表面上看來也的確在管中流他們之上,出其不意,更就先射倒多人,以他看,應該就穩操勝券。

  只可惜他低估了管中流的武功。

  管中流未練成落日最後三式之前,已能夠打敗寒江釣叟,現在練成了落日三式,就是寒江釣叟復生重來,也未必接得下他百招。

  陸晉接到五十四招,手中練子鞭已經被管中流的劍絞飛,接著一招,管中流的劍就刺進他胸膛,一插一挑,陸晉凌空飛起來,斜飛進江中。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血暈蕩開。

  管中流連殺無敵門弟子數十人,已將他們對峨嵋弟子的壓力減輕了許多,峨嵋弟子拚命一陣反撲,雖然又殺死了十多人,但無敵門弟子卻三倍他們的數目。

  但峨嵋弟子到底曾經在峨嵋山上苦練過一個時候,與無敵門弟子的武功到底有一段距離。

  剩餘的那些無敵門弟子眼見陸晉亦死在管中流劍下,哪裡還有膽量再戰下去,立即四散!

  管中流一聲:「一個不留!」截住了奔逃中的四個,只三劍,便將四人擊殺劍下!

  峨嵋弟子亦紛紛將其餘人截下,逐一斬殺,最後一人只嚇得膽落魂飛,「噗」地跪倒在管中流面前,道:「大俠饒命──」

  管中流回頭望一眼,只見峨嵋弟子連六安在內,只剩下九人,心頭一陣刺痛。

  那個無敵門弟子見管中流沒有作聲,只道管中流答允,將刀放下,叩了一個頭,長身便待離開!

  「哪裡走!」管中流陡地怪叫一聲,劍一引,就刺透那個人的心胸!

  劍拔屍倒,管中流並沒有回劍入鞘,一雙眼盯牢了前面奔來的一個人。

  那是獨孤鳳,她聽得打鬥聲,飛步走過來,正好看見管中流那一劍!

  她當然也看到那遍地無敵門弟子的屍體,一想到當日管中流在武當山下苦苦地相迫,立時火起三丈,鴛鴦刀出鞘,喝一聲道:「管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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