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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天帝道:「那只是她戴著一張色澤與水晶無異,接近透明的面具。」

  他接著解釋:「我不能清楚告訴你那是用什麼東西製成,因為我也不怎樣清楚。」

  雨針接著道:「那是主母研究出來的,她將一種樹木的汁液煮成糊狀,調色,冷卻後敷在水晶的臉上,到凝固了便變成那樣子。」

  龍飛苦笑,道:「恕我孤陋寡聞。」

  雨針嘆息道:「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至於那是什麼樹,甚至也不知。」

  龍飛道:「她老人家沒有說。」

  雨針道:「沒有。」

  天帝道:「所以她死了之後,除非她另有記載留下,否則這門子技術,相信便要失傳了。」

  龍飛道:「這門子技術,只怕會另有其他很多用處,就此失傳未免太可惜。」

  天帝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使現在失傳,不過將來,亦會有其他人發現那種樹木有這種用途,只是時間又拖延了很多,本來可以發展得很好的一種技術又得重頭開始。」

  龍飛道:「畢竟可惜。」

  天帝道:「人就是這樣自私的了。」

  他亦自微嘆,接道:「尤其是要一個女人將她的秘密說出來,更就是一種困難。」

  龍飛道:「嗯。」

  天帝道:「你現在應該相信,水晶人也只是一個人。」

  龍飛點頭。

  天帝接道:「水晶天生就是練武的材料,這一點在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便已看出來,從後來死在她劍下的高手,更足以證明。」

  公孫白奇怪問道:「她殺人到底又為了什麼?」

  天帝道:「我明白為什麼你會這樣問。」

  公孫白道:「死在她劍下的實在不少都是俠義中人。」

  天帝道:「這一點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水晶的主意。」

  一頓沉聲道:「是杜殺吩附她那樣做?」

  公孫白道:「又是為了什麼?」

  天帝道:「錢!」

  公孫白道:「恕晚輩不明白。」

  龍飛道:「晚輩也一樣。」

  天帝道:「我們的祖先乃是一個富有的貴族,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王,所以有能力建築一座這樣的宮殿,但到了我們先一代,龐大的財產已經完全用光,所以我們先一代,都是靠一己的勞力,博取自己的生活費用。」

  龍飛道:「難得。」

  天帝道:「到了我們這一代,情形卻又好很多,這因為,我這個人性格比較開通,不像先父那樣子拘泥。」

  龍飛道:「晚輩若是推測不差,在誅除那些江湖奸惡之後,老前輩對於他們的財產大概也老實不客氣,據為己有的了。」

  天帝笑笑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龍飛道:「以晚輩所知,碧落賦中人古來非獨不放過那些奸惡之人,連他們的財產也一樣不放過。」

  天帝道:「都是拿了去接濟貧窮之人,我們這一代也沒有例外,只是並非所有貧窮之人都予以照顯──因為我們發覺,某類人的貧窮,完全是由於他們的懶惰,對於這些人,接濟他們,無疑就是一種錯誤,他們在錢銀到手之後,反而會譏笑我們愚蠢。」

  龍飛點頭。

  天帝道:「所以我們的生活也因此改善了很多。」

  龍飛道:「這也是應該。」

  天帝道:「有一個人卻是認為不應該。」

  龍飛道:「誰?」

  「杜殺!」天帝苦笑道:「她認為應該全部據為己有,這麼辛苦得來的錢財,沒有理由要分給別人。」

  龍飛道:「哦?」

  「女人的心胸就是這樣,」天帝嘆息接道:「她而且認為,那些奸惡之人大都有仇家。」

  龍飛道:「應該有,而且絕不會少的。」

  「所以她建議無妨當做生意來做,在殺人之前,先與那些人的對頭接洽,談一談價錢!」

  龍飛現在總算明白。

  天帝目光再落在杜殺的頭顱上,道:「我一生歡樂,唯一遺憾的,就是立了一個愛錢如命的女人為后。」

  他苦笑接道:「但無可否認,她實在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否則我也不會被她用說話套住,不能夠插手干涉她的所為──氣她不過,就只有離開這裏。」

  龍飛道:「是這樣的麼?」

  天帝點頭道:「我帶走了風雨雷電,原以為她再凶也凶不到那裏去,那知道她不停的訓練女殺手,到水晶的出現,更就震驚江湖。」

  龍飛道:「她吩附水晶殺的,已不盡是奸惡之人了。」

  天帝道:「大都不是。」

  龍飛沉吟道:「這就是水晶人的秘密?」

  天帝道:「說穿了,不外如此一回事,反倒是現在,非獨你們,連我也有些胡塗了。」

  龍飛道:「也許水晶並沒有死亡。」

  翡翠道:「不會的。」

  雨針接道:「她死亡的時候,我正在她身旁──我本來是不願意再踏進這裏的,但主母對我有過救命之恩,而且,水晶是我拾回來的棄嬰。」

  龍飛道:「難怪老前輩對於各種毒針都有研究。」

  雨針嘆息道:「可惜我到底束手無策──唐門七步絕命針實在厲害,水晶雖然體質有異於常人,內外功兼修,並沒有絕命七步,結果仍然是難免一死。」

  龍飛道:「能夠支援那麼多天實在不容易。」

  雨針道:「你知道她死時變成怎樣子?」

  公孫白搶看問道:「怎樣了?」

  雨針哀聲道:「已只剩骨頭,一變眼死前三天便已經瞎掉了。」

  公孫白淒然一笑,道:「難怪她不肯讓我留下。」

  雨針道:「據說是你救她回來的。」

  公孫白道:「那天晚上,我在官道上遇到她,見她腳步蹣跚,跟著倒下,我上前將她扶起,轉而依言雇車奔往這兒,當她說出中了唐門七步絕命針,我以為她路上死定了,誰知道,一連三天她都沒有死亡的跡象。」

  他淒然接道:「但當車馬抵達杜家莊之外,她亦已陷入昏迷狀態,就只是斷斷續續的吟著張九齡那首望月懷遠的詩。」

  雨針道:「這實在有些奇怪。」

  公孫白道:「那是因為她殺死蘇伯玉的時候,在蘇伯玉所用的鐵骨摺扇上提著那首詩,恰巧她又有些兒偏愛,所以昏迷之際便不覺吟了出來。」

  雨針道:「原來如此。」

  公孫白嘆息道:「當時我經已看出她是活不長的了。」

  雨針道:「你那樣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在你的心目中,她仍然是美麗的。」

  公孫白無言。

  天帝忽然道:「人太多情卻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夠你還是儘快忘記有水晶這個人。」

  公孫白只有嘆息。

  天帝接吟道:「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猶來最易醒。」

  語聲難言的蒼涼。

  龍飛接吟道:「但求無好夢,轉覺醒時安。」

  天帝笑道:「不錯不錯。」

  龍飛道:「可惜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天帝一聲嘆息,接道:「造化弄人,至於斯極!」

  轉顧公孫白,道:「你一定認為水晶仍然生存。」

  公孫白道:「我雖然不敢完全否認鬼神的存在,卻也不大相信。」

  天帝道:「因為你從來沒有見過鬼神。」

  公孫白苦笑道:「這幾天也許是例外。」

  天帝道:「我活到現在,也是從未見過鬼神什麼,也一直不大相信,所以我也想一見水晶。」

  公孫白道:「她恩仇已了,只怕不會在人間出現的了。」

  天帝道:「嗯。」沉默了下去。

  一會他忽然開口問道:「你們可知道方才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離開這座宮殿的原因?」

  他的目光從龍飛公孫白翡翠三人面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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