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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到水晶第四步跨出,丘獨行的面上已全無笑容,不由自主倒退兩步,訥訥道:「怎麼你還不……」

  水晶一面跨出第五步,一面道:「到現在你離該相信我的說話的了。」

  丘獨行再退一步,道:「你難道真的是水晶雕刻出來的?」

  水晶道:「事實如此!」第六步跨出。

  丘獨行陡地怪叫一盤,變拐一頓,整個身子疾往上拔了起來。

  水晶纖巧的身子差不多同時射前去,人劍凌空飛刺丘獨行。

  那剎那之間,丘獨行已凌空接連翻了三個筋斗,身形斜刺裏落下,與方才置身之處相距已經有六七文之遠!

  這個人雖然雙腳盡斷,但身形仍然如此迅速。

  千里追風不愧是千里追風!

  水晶卻竟然差不多同時落下,一劍飛刺丘獨行的後腦。

  丘獨行耳聽破空聲響,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來不及轉身,右拐急從脅下穿出,迎向來劍。

  錚一聲,劍正刺拐上,距離丘獨行的後腦只不過三寸。

  這一拐擋得實在險!

  水晶凌空一撐腰,身形落下,這片刻之間,又已連刺七劍。

  丘獨行左手枴杖這時候已嵌入地面半尺之深,也就以這支枴杖為軸心,身形滴溜溜一旋,擋三劍,避四劍!

  劍劍都是那麼凶險,這七劍擋避下來,他雙手都已經捏了一把冷汗,他身形一停,右拐往地面一點,左拐同時拔出來,連人帶拐又射入了半空。

  「霍霍」兩聲,他半空中連翻了兩個觔斗,又再向外飛掠出去。

  他非獨無心戀戰,簡直就是在逃命的了。

  水晶這一次沒有縱身追擊,右手猛一揮,劍突然脫手飛出,射向丘獨行!

  這一劍的速度可以說已到了人力的極限,劍脫手那剎那還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支劍,那一道白光飛來打在丘獨行的腰上。

  他一雙枴杖才後擋,就感覺腰脊猛一陣刺痛,整個身子同時向前猛一栽。

  這也就是他這一生最後的感覺。

  水晶那支劍從他的腰脊插入,直沒入柄,胸腹穿出,劍上蘊藏的內力同時震碎了他的肺腑。

  鮮血隨著劍尖的穿出激射而出,他的七竅亦鮮血迸流,一聲悶哼中,身形筆直的墮下,一雙鐵拐「叮噹」的脫手散落一旁。

  他在地面上打了一個滾,以肘支地,勉強爬起半身,望著水晶,欲言又止,但一個字也都未出口,又倒了下去,動也都不再動。

  水晶冷冷的盯著他倒下,冷冷的道:「你無疑很小心,但仍然不夠,否則在暗器發出之後,便該從地道立即離開。」

  丘獨行並沒有回答她,死人當然不能夠說話。

  水晶接道:「一個人總難免有疏忽的時候。」

  這句話說出口,她倏的嘆了一口氣,舉步走向丘獨行。

  她繞著丘獨行的屍體走了一圈,才探手將她那支劍拔出來,動作是那麼的緩慢,是那麼的漫不經心。

  劍鋒上仍然有血,她例外的並沒有彈劍將餘血抖散,也沒有將劍收回,就倒提著那支劍緩步向山下走去。

  在她的周圍,仍然飄浮著白霧千絲萬縷,飛舞著無數的螢火蟲。

  那些白霧彷彿就是從她體內散發出來,隨著她腳步的移動,徐徐飄向山下。

  群螢無疑就是她最忠實的隨從,緊緊追隨在她身後。

  白霧漸淡,螢光漸暗,人也逐漸朦朧,終於消失在山下雜木林中。

  亦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以後的三年,一直沒有再出現。

  蘇伯玉並不是水晶人殺的第一個人,在殺蘇伯玉的時候,水晶人這三個字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來,已經很有名。

  很多人都在找她,其中有死者的親戚朋友,有要雇她替自己殺人的人。

  然而沒有一個能找到水晶,這個水晶人彷彿己不存在人間。

  她到底是人抑或是水晶的精靈?始終是一個謎,沒有人清楚知道,也所以成為江湖爭論的一個話題。

  三年卻到底並不是一個短日子,這個水晶人已逐漸被遺忘。

  一直到三年後的秋天殘秋。

  落葉蕭蕭,古道上一片蒼涼,時已接近黃昏。

  龍飛錦衣白馬,正走在這條古道上。

  他神采飛揚,看來並沒有被眼前的蒼涼氣氛感染,也許因為他仍然年輕。

  年輕人對於殘秋日暮的感覺本就該沒有中年人老年人那麼敏銳。

  更何況,在江湖上他現在,正如日中天。

  江南武林,雙劍三槍九飛環,人盡皆知。

  蕭立三槍追命,丁鶴一劍勾魂,據說都未逢敵手,然而俱已是二十年前成名的英雄,近十年更已於退隱的狀態。

  有道是一山不能藏二虎,不過這兩人卻是結拜兄弟,至於這兩人私底下有沒有互相切磋,武功誰高誰低,只怕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了。

  江南武林的後生一輩,對於這兩人已逐漸淡忘,所以兩人的死亡,也沒有引起多大注意。

  這說來,又已是半年前的事情。

  蕭立三槍,丁鶴只一劍,雙劍三槍九飛環中還有的一劍九飛環,都是屬於一個人。

  龍飛!

  龍飛出道不過三年多,聲名已凌駕丁鶴蕭立二人之上,他卻絕不是為了聲名才去行俠仗義。

  這一點,認識他的人都不難明白,也很高興能夠認識他這個朋友。

  黑道中人卻例外,對於龍飛大部份簡直就恨之澈骨,赤松林的強盜頭子一陣風更曾經散發綠林帖,要與周圍千里的十個大寨聯手對付龍飛,只因為龍飛廢了他唯一那個寶貝兒子的一身武功。

  他這個建議並沒有被接納。

  盜亦有道,他那個兒子卻是有他自己的一套,完全不管那許多,一切只看自己的喜惡。

  他有些作為非獨龍飛瞧不過眼,就是那些綠林朋友也為之側目。

  所以他們的袖手旁觀實不難理解。

  龍飛聽到這個訊息,無動於中,他並非瞧不起那些綠林朋友,只是他自問並沒有做錯,無愧於心。

  他廢去一陣風那個寶貝兒子的武功之時,也沒有顧慮到將會有什麼後果。

  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第四章 一劍九環

  駿馬嘶風,鐵蹄過處,踢起了無數的落葉。

  落葉「沙沙」的激飛,啼聲「得得」的作響。驚碎了古道的寂靜。

  這條古道龍飛也不知經過了多少趟,一直都不覺得有什麼特別,這一趟卻一進入,就覺得與以往不一樣。

  實在太靜了。

  這條古道乃必經之路,平日很多人往來。現在卻冷冷清清的,就只得龍飛一騎。

  龍飛卻並不在乎,策馬繼緩可前,速度始終沒有變。

  轉過一個彎,他總算看到一個人,還有一匹馬。

  那個人靜靜的坐在道旁一株大樹下,書生裝束:年紀約二十七八,面如冠玉,英俊瀟灑。

  他面帶笑容,這笑容卻不知怎的,顯得很特別。

  那匹馬就立在他身旁:也是靜靜的,半晌才踢一下腳。

  這一人一馬看來就像是在歇息,但給龍飛的卻不是這種感覺,他只是感覺得很奇怪。

  奇怪這個人到底在那裏幹什麼,馬也是。

  這一人一馬給他的竟然就是不知在幹什麼的感覺,人也許就因為那種特別的笑容,但馬呢?

  他不由放緩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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