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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萊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雲飄飄細讀了一遍,回頭道:「以前我唸過這首詩。」

  沈勝衣苦笑。

  這句話他已經聽過很多次,書齋四壁掛著的卷軸上面寫著的詩句,只要是前人所作,雲飄飄一見之下都無不說已唸過。

  雲飄飄接問道:「李商隱是唐朝詩人。」

  沈勝衣道:「不錯。」

  雲飄飄道:「告訴我多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沈勝衣道:「我只知道:他字義山,河內人,又號玉溪生。」

  雲飄飄目光轉開,道:「這首詩寫得好淒涼哦!」

  沈勝衣淡應一聲,道:「嗯。」

  雲飄飄道:「我卻是不怎樣明白。」

  沈勝衣緩緩站起身子,道:「相見固然難,但分別之際,黯然相對,情是否尤難任?」

  雲飄飄不覺點頭。

  沈勝衣接道:「百花凋謝,東風無力,暮春一片淒涼景色,臨別相誓,至死不移,一若春蠶蠟燭,化無情為有情,妙在比喻。」

  雲飄飄道:「接著兩句,又是什麼意思?」

  沈勝衣道:「乃是懸念伊人,處此愁境不知如何,晨間對鏡,則思其雲鬢愁添白髮,夜月獨吟,則懷其沐此清寒,句句俱見體貼入微,最後說仙凡相隔,仍盼情愫能互通,絕望中尤寄於萬一,益見用情之深摯。」

  雲飄飄嘆息不已。

  沈勝衣緩步走至雲飄飄的身旁道:「這是書齋內妳尚未問我的最後一首詩。」

  雲飄飄苦笑道:「那麼你再來這裡的時候,我們便再無話題了。」

  沈勝衣道:「也許我該與妳到外面走一趟。」

  雲飄飄喜道:「就現在怎樣?」

  沈勝衣搖頭道:「太危險了,沒有必要,我實在不想妳冒此危險。」

  雲飄飄道:「可是這樣子下去也不是辦法。」

  沈勝衣道:「妳這幾天顯示然已好轉了,明天服過藥,我再以內力度進妳體內使藥力迅速發揮功效,看能否發生作用。」

  雲飄飄道:「你對我實在太好了。」

  沈勝衣道:「老實說,我也想知道妳本來是什麼人。」

  雲飄飄忽然道:「希望我們本來不是敵人。」

  沈勝衣一怔,笑道:「我與妳素未謀面,相信不會有這種可能。」

  雲飄飄笑笑點頭,忽然又皺起眉頭,道:「但我與周莊主,尤其周夫人卻顯然認識,萬一與他們本來是敵,一恢復記憶不免就大打出手,到時候你怎樣?」

  沈勝衣又是一怔,道:「自然先分開你們,再問清楚你們因何結怨。」

  雲飄飄道:「不對的若是我……」

  沈勝衣道:「那麼我自然幫助他們一臂之力。」

  雲飄飄卻嘆了一口氣。

  沈勝衣笑笑接道:「這應該沒有可能的事,否則他們也不會給妳留在這裡。」

  雲飄飄道:「或者是因為你抱我進來,他們不得不賣這個交情?」

  沈勝衣搖頭道:「周鶴絕不是這一種人。」

  雲飄飄不能夠不同意沈勝衣這句話。

  沈勝衣接道:「但蘇仙方面,我卻是有些懷疑。」

  雲飄飄不作聲。

  沈勝衣道:「她只怕真的認識你。」

  雲飄飄脫口道:「肯定是的。」

  沈勝衣目光一閃,道:「莫非她已經對你有所表示。」

  雲飄飄無言頷首。

  沈勝衣追問道:「她對你表示過什麼呢?」

  雲飄飄道:「很奇怪,她稱呼我做小姐。」

  沈勝衣「哦」的一聲。

  雲飄飄道:「可是她卻不肯告訴我何以這樣稱呼我,問她我的姓名,我的來歷,也都不說。」

  沈勝衣道:「何以不說?」

  雲飄飄道:「她說過以我現在的情形,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沈勝衣道:「這是關心你。」

  雲飄飄道:「但她接著又說,我死活都與她無關,只是因為我留在這裡,她恐怕我連累這裡的人。」

  沈勝衣道:「此外她還說過什麼?」

  雲飄飄道:「她並不希望我能恢復記憶。」

  沈勝衣道:「有沒有告訴妳原因?」

  雲飄飄點頭,神色變得很奇怪。

  沈勝衣追問:「原因是什麼?」

  雲飄飄苦笑一下,道:「我恢復記憶之後,可能就會殺死你。」

  「我?」沈勝衣怔住。

  雲飄飄肯定地道:「正是你。」

  沈勝衣道:「那麼她又可有告訴你,為什麼妳要殺我?」

  雲飄飄道:「只說我恢復記憶之後,自然明白。」

  沈勝衣摸摸下巴,道:「這件事倒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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