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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沈勝衣道:「事不宜遲,救人要緊,我這就抱這位姑娘到畫齋去找他。」

  壽伯手指道:「書齋在那邊,公子記性那麼好,一定還沒有忘掉。」

  沈勝衣道:「沒有。」

  壽伯道:「老奴腳步慢,公子請先走一步。」

  沈勝衣點頭放步那邊走去。

  壽伯又問道:「門外那匹馬是不是公子的坐騎?」

  「勞煩你將它拉到馬廄。」沈勝衣人已在三丈外。

  壽伯遙呼道:「公子放心,我自會教人安置妥當,跟著送茶點進去書齋。」

  沈勝衣道:「不用。」

  這兩個字出口,人已消失不見。

  ***

  書齋在西院,是一個獨立的地方,周圍遍植花草樹木,左側有一個荷塘。

  一半的書齋正是建築在那一個荷塘之上。

  日間鳥語花香,推窗外望,一片碧綠,清風徐來,那種幽靜美麗,不難想像。

  現在夜深,燈光迷濛,更覺幽靜。

  院子裡夜霧迷離,在外面望來,燈光自然也覺得迷濛,書齋之內的燈光其實非常明亮。

  燈光下一人獨立,目光落在書案上。

  那上面放著筆、墨諸般繪畫工具,還有一幅畫,墨尚未完全乾透,顯然方完成不久。

  畫中有一株松樹,其下對站著一個書生一個童子,旁邊一道溪流,來自高山上的一條瀑布。

  山外還有山,煙雲中隱現。

  這個人看了一會,又拿起筆來,在畫右上角空白之處,寫下了一首詩。

  松下問童子。

  言師採藥去,

  只在此山中,

  雲深不知處。

  然後是一行字。

  ──武當周鶴春夜寫於書齋並錄賈島句。

  畫很好,字寫得更好。

  這個人正是周鶴。

  ***

  四壁都滿掛書畫,無不是出自周鶴手筆。

  他武當出身,亦頗負劍名,但書畫方面的成就卻遠在劍術之上。

  就外表來看,他也是只像一個書生,不知底細的人,很難想像他竟然會用得一手好劍。

  ***

  字寫罷,周鶴放下筆,吁了一口氣,彷彿放下的乃是千斤重擔。

  他連忙退後兩步,看似要仔細欣賞一下,倏地側首,目注門口。

  即時風聲一響,沈勝衣抱著雲飄飄出現門外。

  周鶴看見,先是一怔,接而大笑,道:「我還以為什麼人深夜找來,原來是沈兄,什麼時候到?」

  沈勝衣道:「方到。」大步跨入。

  周鶴迎前道:「怎麼不教人通知一聲,好讓我接你?」

  沈勝衣道:「老實話,我是錯過了宿頭才想到來你這兒。」

  「交著你這種朋友實在不錯極了!」周鶴放聲大笑了起來。

  沈勝衣盯著周鶴,神色忽然變得很奇怪。

  因為周鶴的笑聲雖則還是那麼爽朗,眉宇間顯然隱藏重憂,人比兩年前最少老了十年。

  兩年前沈勝衣到訪的那天,周鶴剛足三十歲,現在他看來,竟已像四十出頭。

  一個人這樣,通常都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又或者憂慮過度。

  究竟是什麼回事?

  沈勝衣正想問,周鶴目光已落在懷中的雲飄飄,面上詫異的道:「你這位朋友怎樣了?」

  沈勝衣反問道:「這個女人你不認識麼?」

  周鶴一呆,搖頭道:「沈兄怎麼這樣問?」

  沈勝衣道:「她是昏倒在你莊院門前石階之上。」

  周鶴更詫異,走進去仔細端詳了雲飄飄一會,道:「陌生得很。」

  沈勝衣道:「那麼大概是知道有你這位大俠客,負傷走來這兒向你求救,不支倒在門外。」

  周鶴道:「也許,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的了。」

  他連忙問道:「傷得重不重?」

  沈勝衣答道:「重得很,而且還是內傷。」

  周鶴道:「你看可有救?」

  沈勝衣肯定的道:「有是有,卻要用你幾種名貴的藥材。」

  周鶴道:「不要緊,我這兒藥材反正多著,正怕它們放久了失去功效。」

  他過去拉開書齋後面的一扇門戶,道:「所有藥材都在這裡頭,你看那些才合用?」

  沈勝衣橫移兩步,將雲飄飄放在旁邊的一張竹榻之上,然後走過去,一面道:「怎麼你把藥材放在書齋內?」

  周鶴道:「因為我在書齋的時候最多,救人有時候一刻也耽擱不得,立即就要給藥用。」

  他當先走了進去。

  那是一個小房間,一排排紫檀架子之上,大缸小瓶也不知幾多,都貼上一方白紙,清清楚楚的寫下裡面裝載的是什麼藥材。

  沈勝衣目光遊移,倏地問道:「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鶴呆一呆之後好像才明白沈勝衣在問什麼,道:「你是問這間莊院為什麼這樣子冷清?」

  沈勝衣頷首,道:「為什麼?」

  周鶴道:「兩個原因,一是我的家財已花得七七八八。」

  沈勝衣道:「這是你唯一比不上李東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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