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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爿树干尚未倒下,花千树已当中穿过,剑一引,直入空门,“夺”的刺入了风万里的右肩。

  风万里闷哼一声,身形一旋,右手忍痛刺出了三剑,左掌倒穿,飞快拍出。

  花千树只一剑就将风万里的剑势震乱,回一剑,刺入风万里的胸膛,风万里的左掌亦同时拍在花千树的胸膛上。

  花千树倒退三步,剑亦从风万里的胸膛抽出。

  一股血箭似的飞射,风万里跌跌撞撞倒退出半丈,挨着一株梅树,面如金纸。

  梅花漫天,他胸膛伤口附近的衣衫也震碎。

  他伸手抓住了几片落花,几片衣碎,终于倒下。

  倒在漫天花中。

  花千树以手掩胸,面色亦有些苍白,他看着风万里倒下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笑得却是那么苦涩,又是那么落寞。

  好一会,他才将掩胸的手放开,那幅衣衫亦已经碎裂,一片片飞舞起来。

  风万里虽然以剑扬名,内功方面也有相当的造诣,临终的一掌,更不会简单。

  花千树并没有倒下去,只是盘膝坐下来,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真气,一丝一丝白气徐徐从他的身上透出来。

  一阵风吹过,梅花又落下。

  落花如梦凄迷,人亦凄迷在漫天落花中。

  ***

  三月。

  杏花烟雨江南。

  烟雨迷离在窗外,杏花一枝斜插在瓶中,花未落,却已显得有些儿憔悴。

  这枝花已经插了三天。

  花千树回到这座建在江南的花剑馆,也只是三天,花是他亲手折下插在瓶中。

  这在他并不是第一次,奇怪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将一枝花留在瓶中那么久。

  这一次回家,他好像改变了很多,情緖特别不怎样稳定,有时非常开心,有时则忧形于色,仿佛有很多问题解决不来。

  他的样子却没有多大改变,只是消瘦了一些。

  书廊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他负手静立在窗前,呆望着窗外迷蒙的烟雨,此时他正陷入沉思之中。

  已近黄昏,三个时辰下来,都是那样的烟雨,院子的花已经湿透,花香亦变得淡薄。他嗅着院中淡薄的花香,看着花径上进来的两个人,眼角终于露出了笑意,那是一个花衣小婢,打着一柄雨伞,护着一个身材奇高的青衣人。

  花衣小婢的头还差半尺才来到那个青衣人的肩膀,所以那柄雨伞,她虽则举得老高,仍然压在那个青衣人的头上。

  青衣人并不在乎,不徐不疾的走着,小婢一声“小心”,青衣人不停笑应。虽看不到他的面容,就是没有这笑声,花千树也认得出那个人就是王十骑。

  在他众多的朋友之中,王十骑一直是最易辨认的一个,也是他最信任的一个。

  那边人才从花径上消失,廊外脚步声响处,一个小婢已进来禀告:“馆主,王大爷到了。”

  小婢的神色有些奇怪,花千树却没有看在眼内,也根本没有回头,笑了一笑:“请……”

  语声未落,王十骑已摸索着走进来,他须发俱白,年纪看来已经一大把,一双眼睛用白布裹着。

  “砰”的一张几子被踢翻,王十骑几乎一交摔在地上。

  “你又在生谁的气?”花千树笑说着转过身子,目光落在王十骑面上,笑容就僵住了。

  王十骑继续摸索上前,花千树慌忙过去一把扶住,吃惊的急问:“你的眼睛怎样了?”

  王十骑又是摇头。

  花千树追问:“上一次见你,不是还很好?怎么变成这样子?”

  “总之就一言难尽!”王十骑一声叹息:“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的了。”

  花千树不由又一声叹息,扶着王十骑在一旁坐下,又一声叹息,才自坐下来。

  王十骑没有作声,花千树亦无语,好一会,还是王十骑打破沉默:“千树兄,你每次请我到来都不会没有事,这一次相信也不例外。”

  花千树如梦初醒,忙不迭的摇头:“这次却是偏偏例外,只不过不见多时,要与十骑兄一聚。”右手接一招:“拿酒来!”

  侍婢应声退下,王十骑实时一笑:“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

  花千树一怔。

  “瞎子的耳朵最灵,你又不惯说谎,怎会听不出?”王十骑笑容黯淡:“我既已瞎了眼睛,相信也帮不了你的忙,这个酒不喝也罢。”

  “十骑兄怎么这样说话?”

  “你也不必为难。”王十骑一欠身:“就此告辞。”

  “十骑兄……”花千树急忙伸手按住:“你这是不将我花千树当作朋友。”

  侍婢这时候已送酒进来,在两人面前的几子放下,退了出去。

  王十骑勉强坐下,苦涩的一笑:“千树兄嗜剑如命,这次想必又是新得了什么宝剑要我过目。”一顿一叹:“可惜我再无此眼福。”

  花千树摇头:“剑看不看不要紧,只是你那样的一双眼睛瞎了未免太可惜,我认识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喝过酒,我就与你走访他们,相信总会有一个能够将你的眼睛医好。”

  他说着替王十骑斟下了一杯酒,突然想起了什么,将酒壶放下:“这酒太烈,对眼睛只怕有碍,我吩咐下人去换过一壶淡的来。”

  王十骑实时放声大笑:“想不到千树兄剑术好,心地也一样好,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亦不枉此生。”反手将白布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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