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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他的經功造詣本來就很不錯,這下子全力施展開來,就是柳清風也自歎弗如。

  艾飛雨實在很想進去一看究竟,卻給張千戶攔下來,也很快給張千戶說服。

  這件事沈勝衣一個人應該應付得來。

  張千戶精打細算,這一次又有沒有錯誤?

  長夜已將盡,黎明之前的片刻,那也是最黑暗的時候。

  沈勝衣方來到方家門外,一顆心亦沉了下去,他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暗。

  莊院內一點燈火也沒有,門前簷下的兩盞燈籠亦沒有燃上。

  大門緊閉,沈勝衣一推不開,沒有拍門,身形倒退階下,一拔掠上滴水飛簷。

  居高臨下望去,花徑上杳無一人,周圍一片死寂,沈勝衣目光一掃,身形一動,掠了下他踏著花徑,一路步往大堂,一種不祥的感覺已然在心底冒上來。

  上了堂門石階,仍然沒有任何發現,往堂內望去,亦是漆黑一片。

  沈勝衣不禁有些茫然,也就在這時候,兩聲「咳嗽」從堂內傳出。

  沈勝衣聽得清楚,目光一轉,道:「可是方兄?」

  沒有回答,沈勝衣手往懷裡一探,一動,「刷」的剔著了一個火摺子。

  火光迅速驅散了黑暗,沈勝衣終於看見了坐在牆壁屏風前面的方直。

  方直左右並沒有其他人。

  偌大的廳堂就只得他一個人呆坐在那裡。沈勝衣緩步走了進去,火摺子突然脫手,飛向堂中垂著的一盞宮燈。

  火摺子穿破燈紗,正好落在燈盞中,這盞宮燈立時燃起來。方直可沒有動,也若無其事,眼睛也不一眨。

  沈勝衣在方直前面丈許停下,道:「方兄——」

  方直並沒有回答,什麼反應也沒有,沈勝衣也沒有再說什麼,他終於從方直睜大的眼睛中看到了死亡。

  一縷黑血旋即在方直的嘴角淌下,黑血過處,肌膚竟然消蝕。

  旁邊的矮幾上放著一張紙,寫著一行字,用一隻碧玉雕成的貓兒壓著。

  沈勝衣清楚的記得,那是他數年以前與方直在這裡秉燭夜話,當時興之所至,隨手以一方碧玉刻成的。

  在雕刻方面他並無多大的研究,但手指靈活,又能夠掌握要訣,所以刻來也活靈活現。

  這只貓兒現在又回到他手上,再看紙上那九個字,更加感慨。

  天下沒有真正的君子。

  沈勝衣並不懷疑這九個字的真實,到現在為止,他只是遇上方直這一個君子,而這一個君子最後還是要令他失望。

  他卻也不能不承認一直以來方直都規行矩步,一切都非常淡薄。

  到底是什麼原因令這一個君子改變?

  沈勝衣想不透。

  周圍也始終是那麼靜寂,那種靜寂也一樣給人死亡的感覺。

  沈勝衣忽然想到方家的其他人,不由自主急步往內走去。

  沒有血腥味,方家上下十七口都是毒發身亡,那種毒與方直所服的顯然並不一樣,卻一樣有效,從他們臨終的神態看來,死得並不辛苦。

  有死在床上,有死在門邊,都顯得那麼安詳,彷佛完全不知道死亡已經降臨。

  他們房間的東面窗外,都插著三支線香,也都已燃盡。

  窗紙上卻都穿了一個洞,毒煙絕無疑問就是由這個洞吹進去。

  是不是方直安排了家人上路,然後他在大堂上等候沈勝衣到來?沈勝衣也一樣想不透。

  看過了那十七具體,孤燈一盞,回到大堂的時候,沈勝衣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方直竟然會下這個毒手,實在難以想像的。

  方直頭顱的肌肉這時候已經消蝕殆盡,變成一個骷髏。

  沈勝衣不忍卒睹,吹滅了燈火。然後帶著那只碧玉貓,和那張只寫著九個字的遺書,悄然離開了方家。

  長夜亦已盡。

  ▼第十三章 仙笛離魂

  拂曉霧裡。

  那面池塘之上霧氣迷離,池塘當中那座水軒彷佛天外飛來,看來又是那麼的不真實,彷佛隨時都會被曉風吹散。韓奇將沈勝衣領到這座水軒中,說了兩句客氣話,悄然退回去。

  張千戶也沒有讓沈勝衣久候,跟著來了,不過一夜,他看來已經蒼老了很多,身軀也變得佝僂。

  「這座水軒四面臨水,你我無論說什麼,都不用擔心給別人聽到。」張千戶的語聲很沉重。「飛橋那邊有韓奇,那一個走來,相信都未必能夠逃過他的耳目。」

  沈勝衣點頭:「這的確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張千戶轉問:「我這樣請你到來,你是否有些奇怪?」

  「在跟魔王談判的時候,晚輩已經知道老前輩有所發現。」沈勝衣接問:「那到底是什麼?」

  張幹戶道:「死人雖然不會說話,但未必不能夠告訴我們什麼。」

  「楚老前輩的體上到底有什麼發現呢?」

  「他一臉驚怒之色,眼瞳中也彷佛充滿了疑惑。」

  「孫天成那一劍無疑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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