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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一竄兩丈,如箭離弦,已盡了他能力的極限,可是仍然只能夠撲到車廂的旁邊。

  他的目的也只是接近車廂,人到劍到,一劍疾往車廂插下。

  刹那間,馬車又已移前幾尺。

  阮平的一劍本來可以插在左側車廂之上,現在只能插在車廂後壁。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這一劍要插的也只是車廂的後壁,因為那也是骷髏刺客目光所不及的地方。

  「奪」一聲,劍插入了車廂的後壁,阮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上蕩起來,可是他的手仍然緊握著劍柄。

  一蕩即落下,眼看便要撞在車壁上,他的左手及時伸出,抓住了車壁。馬車不停,他的身子也不停地擺蕩,始終都沒有將他拋到地上去。

  他緊咬牙根,右手握緊了劍柄,手背上的青筋蚯蚓般一條條突起來。

  只要他鬆手,憑他的武功身手,隨時可以平平安安地落在地上,他卻是寧願苦撐下去。

  那片刻之間,他已經偷眼看清楚周圍的情形。

  他們的坐騎死的死,傷的傷,走的走,南宮絕三人徒步追來,目前看來雖然是很接近,但明顯的被馬車逐漸拋遠,除非馬車發生意外,否則一定追不到的了。

  唯一能夠追蹤這輛馬車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人,若是連他也鬆手不顧,骷髏刺客不難將他們完全擺脫,荒山野嶺,若非奇跡出現,他們絕對沒有可能找馬匹代步。

  即使找得到,馬車亦已經遠去。

  青鳳毫無疑問已經被骷髏刺客制服在馬車之內。

  骷髏刺客若是擺脫他們的追蹤,一定會迫問青鳳。說不定現在他已經知道第四把金鑰匙就在青鳳的身上,在得到那條金鑰匙之後,骷髏刺客必然會對青鳳採取不利的行動。

  到時候唯一能夠阻止骷髏刺客的也就只得他一人。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罷手。

  在武功方面,他稍勝青鳳,但與骷髏刺客卻是有一大段距離,絕非骷髏刺客的對手。他出其不意之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卻並不一成不變,對於骷髏刺客這種人,就算偷襲他一樣無愧於心。

  當然亦大有可能,他先被骷髏刺客發現,到時候便是只有死路一條。他完全沒有考慮到生死的問題。

  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這是南宮絕一直教導他的話,也是南宮世家的信條。

  他雖然是姓阮,也是出身於南宮世家。

  何況他體內流的也是俠義之血,是以他根本就沒有動過要跳離馬車的念頭,咬緊牙根支持下去。

  他身子懸空,雙腳離開地面也不過尺許,隨著馬車的前進那個身子不停地左搖右擺,在他倒不覺怎樣,因為他全神貫注,只防被拋離馬車,根本就沒有理會周圍的情形,南宮絕三人旁觀者清,反而替他捏一把冷汗。

  他們實在很想叫阮平鬆手跳下地面,但又恐一開口反而誤事。

  到其時阮平若是依言跳下來,說不定骷髏刺客的追魂釘就會向他招呼。

  不跳的話,骷髏刺客既已知道阮平在車上,阮平遲早也必遭骷髏刺客毒手。

  反而現在這種情形維持下去,事情另有轉機亦未可知。

  刹那間,他們都想通了利害關係,所以三個人都沒有開口,三人身形卻更急了。

  他們都全力施法,尤其南宮絕,到底是主僕情重,幾乎就快如奔馬。

  可惜並不是真的快如奔馬。

  眼看著馬車與他們的距離逐漸地拉遠。

  三人之中,獨孤秋面寒如水,不知他內心的感受,柳西川、南宮絕都憂形於色。

  他們都心急如焚,卻又無法可施,但並不氣餒。

  南宮絕身形飛快,迅速來到了柳義身旁。

  柳義倒在草叢中,一動也不一動,南宮絕畢竟是俠義無雙,雖然心急追趕馬車,仍然在柳義身旁一緩身形,伸手一探柳義的鼻孔,才再次射出。

  獨孤秋跟著從柳義身旁掠過,視若無睹。

  柳西川即時「柳義怎樣了?」他問的當然是南宮絕,一開口,真氣一泄,不由身形一慢。

  南宮絕應道:「已氣絕!」

  柳西川面容一黯,歎了一口氣,身形再飛射!

  不過片刻,馬車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很多了。

  除非是意外,看來他們是絕對追不到那輛馬車的了。

  阮平的身子擺蕩了幾次,雙腳猛一縮,已落在車壁之上,勉強穩住了身形。

  然後他騰出左手,竭力上伸,去扳車廂的門戶。

  那柄劍已直沒入柄,已能夠支持他全身的重量,所以勉強穩定了身形,就能夠騰出手來。

  車門在內緊閉,阮平的力氣又不能夠完全發揮,一扳再扳都扳不開。

  他緊咬牙齦,猛一吸真氣,右手猛一沉,整個身子倏地向上提起來,左拳痛擊在車門之上。

  「轟」一聲,車門被擊開了一個大洞,木板碎裂四射,他左拳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他整個身子同時撞在車門上,一彈便要彈飛,可是他的左手這刹那間已經抓住了那道車門的裂口。

  左手的傷口奇痛徹骨,阮平卻一聲不發。

  他本來準備追蹤下去,刹那間卻不知怎的,內心陡然生出了一股突然的衝動。

  那一拳隨即痛擊出去。

  「轟」的那一聲骷髏刺客當然聽入耳中,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怔,骷髏面具的雙眼眼窩之中倏地出現一絲詫異已極的光芒。這一絲詫異的光芒一閃即逝。

  刹那間他仿佛已想到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定是有人破門入車廂內,是誰?

  骷髏刺客霍然轉身後望。

  後面南宮絕、獨孤秋、柳西川如箭追來,距離卻已經很遠。

  難道是阮平?一定是。

  骷髏刺客發出了一下陰森已極的冷笑聲,左手一緊,猛將馬韁勒住。

  「希聿聿」馬嘶聲中,拖車兩匹健馬再沖前一丈,人立而起,終於停了下來。

  骷髏刺客整個身子同時颼地拔高,一折,落在車頂之上。

  阮平左手一把扳住了車門的裂口,右手已經鬆開劍柄,腳一縮,反立在劍柄之上。

  他再提真氣,右掌猛然又擊了出去。

  「轟」然又一聲,馬車的另一邊車門亦被擊開一個大洞。

  他右手不免又鮮血淋漓,可是他仍然一聲不發,右手連忙抓住了裂口,左手跟著猛一拉!

  「咯嚓」一聲,那道車門立時被他拉開來,另一邊車門自然亦打開,他用力過猛,身子便向外飛。

  他卻早已想到會有此一著,左手迅速一折,反擊在右手抓住的那扇門戶之上,借力使力,腰一弓,身子立時遊魚一般竄入了車廂之內。

  馬車也就在這時候停下來,他身子一滾便已穩定,也見到了杜青鳳。

  青鳳正躺在車廂內一角,眼睜得大,眼珠亦不住轉動,身子卻一動也動。阮平一見就知道青鳳是被封住了穴道,一定神,脫口道:「杜姑娘,怎樣?」

  青鳳一聲也不發。

  阮平恍然道:「我應該想到你的穴道已被制住。」身形轉動,移前兩尺,又停下,苦笑道:「可惜我不懂得如何替你解開封住的穴道。」

  青鳳眼瞳中露出了焦急之色。

  骷髏刺客一聲冷笑即時傳進來。阮平聽得出冷笑聲發自車頂,心頭一凜,張目四顧,他的劍仍插在車門上,車門距離他不過幾尺,可是他要將劍取回卻並不容易。

  因為門已經外開,劍柄在門外。

  他目光一轉,落在青鳳的腰間佩刀之上,道:「借姑娘的刀一用!」探手拔刀出鞘。

  鴛鴦雙刀,阮平雙手各一柄,目注車頂,凝神靜聽,只等骷髏刺客發動攻勢。

  對於刀他可以說完全外行,但這個時候,有兵器在手,總好過沒有兵器在手。他只希望能夠阻擋住骷髏刺客片刻,南宮絕他們能夠及時趕到相救。

  本來他有意闖入車廂之後,立刻與青鳳跳下馬車,但馬車如此迅速停下,他若是現在跳出車廂,必然遭受到骷髏刺客更淩厲的襲擊。他雖然魯莽一些,在緊要關頭,頭腦仍能夠保持鎮定。

  這卻是大出骷髏刺客意料之外。

  骷髏刺客身形落在車頂之上,雙腳一分,立即穩定下來。風吹起了他的衣袂,他的身子卻絲毫也不受影響,大有穩如泰山之勢。

  他只當阮平立即會帶著青鳳從車廂內闖出來,已隨時準備撲擊!

  可是阮平卻偏偏待在車廂之內。那不過片刻,在骷髏刺客來說,已猶如半個時辰,目光及處,南宮絕三人已接近很多。

  尤其南宮絕,正迅速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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