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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灰衣人微喟,整個人凝結在淡煙之中,紅霞之中。這淡煙,這紅霞,這消魂蝕骨散,對他竟似完全不起作用。月照在窗外,月照在窗內,月照在這個人的面上,只見他蠟黃,枯瘦,三四十歲年紀的一張面上儘是疑惑之色。

  他的眼中也儘是疑惑之色,那目光突然一轉!這一轉才知道他的眼神是這樣的銳利,他的目光是這樣的凌厲!目光轉向門外。風聲暴響,一個白衣人門外急掠而來,急衝而入!沈勝衣!立即他就看到了那個灰衣人,立即他就收步。他收步才發覺漂浮在空氣中的紅霞。他面色一變,人就在空氣中凝結!一個人心情緊張,再經一番狂奔,呼吸難免變得急速,吸入的自難免多上一些。這多上的一些是別的倒還不打緊,是消魂蝕骨散那就不妙了。

  眼看著,他的面龐一下子變得通紅,黃豆一般的汗珠滾滾而下。他的左手早就已緊緊握住了劍柄。他的腳步似已見浮動,他的左手卻始終如一。腳站不穩最多跌倒,劍握不穩不難便會導致死亡。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生命並不是繫在腳上。而是繫在劍上。看他握劍的姿勢,這一劍出手是必動地驚天!他還有的氣力雖然已有一半用在迫毒,但這一半在他而言實不難與留在左手的其餘一半剎那結集在一起!加起來這就算只有他平日的一半,憑他的身手,憑他的劍法,他若是捨命一擊,能夠接得住的只怕還沒幾人。他已在準備捨命一擊。他雖然未動,人劍已呼之欲出!

  灰衣人感覺得到,看得出。他靜靜的望著沈勝衣,枯瘦蠟黃的一張面龐緩緩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完全沒有惡意的笑意。「吞下去!」

  他突然一揮手,拋出了一顆白色的藥丸。沈勝衣接在右手,毫不猶疑的放入口內,吞下。「你信得過我?」

  灰衣人面上的笑意更濃,不錯總是帶著一點兒冰冰冷冷,還是不見有惡意。「嗯!」

  沈勝衣點頭,面色這剎那竟似好轉了許多。「為什麼?」

  「你是一個暗器高手。」

  「看得出?」

  沈勝衣道:「看得出,從你的一雙眼,從你的一對手。」

  灰衣人目光一閃,手掌一緊,目光閃亮的異常,手掌的確異常,沒有指甲,更是不見筋骨!人的手不會這樣,這雙手本來也不是這樣,只不過多了一對手套才變成這樣。這對手套也不知是什麼的質地,緊貼著肌肉,灰撲撲的,月光下似還閃著幽幽的磷光。

  「你的暗器出手,以我目下的情況,未必閃避的開來,要害我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沈勝衣跟著說,這幾句話一說完,他的面色已回復正常。灰衣人一聲輕咳。「儘管在這種情況,你的一劍要是出手,我亦未必閃避得開!」

  「你我都沒有出手。」

  「這所以我們都還活著。」

  「剛才我吸入的是消魂蝕骨散?」

  「正是銷魂蝕骨散!」

  「你給我的是解藥?」

  「唯一的解藥!」

  「你……」

  「消魂蝕骨散唐門彪豹兄弟專用!」

  「知!」

  「我就是唐彪!」

  沈勝衣一怔。「這消魂蝕骨散可不是出自我手!」

  「那出自唐豹?」

  「也不是!」

  「這究竟出自何人?」

  「白蜘蛛!」

  「白蜘蛛不是你?」

  「要是我,我不會給你解藥,我見血封喉的十八種暗器早已出手!」

  「也不是唐豹?」

  「嗯!」

  「你肯定!」

  「嗯!」

  唐彪沉思著,「聲音不同,身材迥異,一雙手也是兩樣!」

  「唐豹的右手已斷在周士心劍下。」

  「白蜘蛛雙手齊全!」

  「你見過他的人?聽過他的聲音?」

  「就片刻之前!」

  「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這不能說巧,巧的只是我也在第一樓,步煙飛的說話我也聽到。」

  「你這就趕來?」

  「還是第一個到達,我是取捷徑,之後一直藏在天女的金身背面。」

  「看到了什麼?」

  「消魂蝕骨散出現,白蜘蛛出現!」

  「步煙飛怎樣了?」

  沈勝衣急問。「消魂蝕骨散的目的在步煙飛!」

  「她的輕功很好。」

  「她並未提防,消魂蝕骨散一入肺腑,輕功再好也沒用。」

  「你沒有干預。」

  「我沒有理由干預。」

  「怎麼也不去追蹤。」

  「這白蜘蛛的輕功最少比我好上一倍,他是從祠後進來,亦是從祠後離開,祠後是一片密林,我不想這樣冒險。」

  「步煙飛那到底怎樣?」

  「他帶走了。」

  沈勝衣面色微變。「你放心,以白蜘蛛的行事作風,他要殺早就殺了,所以不殺,是必然有所顧忌,或者他想從步煙飛口中得知什麼,或者他是要與你討價還價。」

  「討價還價?」

  「我知道你就是沈勝衣,白蜘蛛當然也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當然心中也有數,換轉是我,我也是寧可設法要你罷手,也不願意跟你正面作對的。」

  「希望如此。」

  「要是如此,白蜘蛛遲早總會與你接觸,我跟你一起,白蜘蛛與你接觸,不難我可以乘機見上他一面。」

  「你還要見他?」

  沈勝衣有些詫異。「只有他才能解開我心中的疑團。」

  「你要問他什麼?」

  「那裡來的消魂蝕骨散。」

  「這種東西當真是你們兄弟才有?」

  「本來還有一個的。」

  「誰?」

  「我爹爹,但他早就已去了一處地方。」

  唐彪的語聲突然沉了下來,「那處地方很靜,很冷。」

  那還會是什麼地方?沈勝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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