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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第四卷 第十二章 一山二虎

  剎那之间,龙鹰立下了不惜一切,务要杀田上渊之心,不惜夺去符太手刃田上渊的乐趣,至或因此失去取回五采石的机会,在所不计。

  杀田上渊,眼前乃千载一时之机。

  他仍没法掌握田上渊的位置,因田上渊可以高明至到此刻尚未动杀机,且在足够远的距离外。他灵锐的感官,捕捉不到对方任何显露行藏的消息,能生出反应,纯粹是魔种级的直觉。

  田上渊来行刺他,于龙鹰的立场看,绝对为明智果断的行动,好处远超害处。

  就像那趟袭杀陶过,事后他必能推得一干二净,不沾上嫌疑的“事实”,令他逍遥在外。

  如果上次在洛阳,田上渊有十足杀“范轻舟”的把握,早该杀了他,但那时龙鹰正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必奋而反抗。田上渊看人的眼光何等高明,知未是最佳的时机,又很难向武三思,至乎韦后、安乐等交代,只好放过。

  “一山不能藏二虎”。

  武三思因田上渊的势力膨胀得太急太盛,起了戒心,转而扶持“范轻舟”,正代表这个形势。

  任何一方面,“范轻舟”均可与田上渊分庭抗礼。只是此点,已招田上渊之忌,使田上渊动杀机。

  干掉“范轻舟”,江舟隆群雄无首,难有作为;竹花帮则立陷困境,因与现今朝廷再没有中间的联系人。

  故从任何一个方向瞧,杀“范轻舟”,于田上渊有百利而无一害。

  现时龙鹰初来甫到,睡未暖席,忙碌了整天,肯定没可能处于最佳状态,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离天明不到半个时辰,人人好梦正酣,是睡得又熟又甜的时刻,肯定连田上渊都没想过,“范轻舟”竟在挑灯夜读。

  想到这里,龙鹰吹熄了榻旁的油灯,将看剩三页的《实录》放在床头小几处,又脱掉外袍,装出趁天明前小睡一会儿的骗局,诓他动手。

  换过未结交符太前的龙鹰,又不晓得田上渊乃上一代大明尊教的“原子”,对“血手”一无所知,田上渊得手的机会相当高。

  不论武功如何高强,骤然遇上霸道离奇的“血手”,便如陶过及其护驾高手般,阵脚大乱,到清楚面对的是甚么,已被逼落没法挽回的败势,仅余待宰的分儿。

  反过来说,我知彼,彼却不知我。龙鹰将计就计,杀田上渊的机会比任何情况下更大。他感觉到田上渊了,从屋檐处跃落地面,于二十丈外沿廊道迅速接近,快似鬼魅,没有丝毫停留。

  龙鹰心中无忧无喜,晶莹剔透,如一泓清澈的池水,反映着池外一切,没有遗漏。龙鹰的卧室,位处前铺后进的位置,工场则筑于四间铺子的共同后院,面积等于两铺的大小。

  龙鹰的卧房,有一扇向北的槅窗,也是田上渊唯一可在不惊动其他人下,入屋杀人的捷径。

  龙鹰隔空施劲,弄出翻床弄被的杂音,同时一个闪移,来到槅窗之侧,靠墙不动。在黎明前的暗黑里,来者似厉鬼,龙鹰亦变成融入暗夜里的幽灵,赤着两脚。

  “啪!”轻响一声。

  槅窗的窗格如冰雪般融解,却只发出仅可耳闻的微声,敢保证睡在隔壁的郑居中听不到。

  一只手从破掉的窗口探进来。

  下一刻,榻子上本被龙鹰弄得隆起来,有若他正盖被大睡模样的被子,整张塌陷下去,露出被下无人的馅儿。

  卧房的空气似忽然凝固,如有实质,即使龙鹰非是首当其冲,仍被波及,使积蓄至巅峰的一掌,未能于第一时间横斩田上渊探进窗内施术的手。

  感觉宛如陷身梦魇,明明清醒,竟难动半个指头。

  田上渊不论策略、武功,全出乎龙鹰料外,幸好田上渊误中副车,占优势的仍是他。龙鹰一声不吭,扭身,右掌全力劈往田上渊探进来,既没转黑,没变红,只胀大了少许的手,取的是其手腕的位置。

  时机上确失误一线,仍教田上渊避无可避。

  虽知掉进陷阱,突袭不成,反被伏击,田上渊竟能不现一丝半毫的精神波动,冷静持恒,手生变化。

  虽然来不及缩手,却可变招。

  龙鹰切中的再非其手腕,而是田上渊右手的掌缘。

  两股能崩天裂地的真劲,如两股激流在深窄的石峡内正面冲击,往两边泻泄,槅窗的木框如纸屑般溅射飘飞。

  龙鹰再感觉不到田上渊的手,而是铜墙铁壁。

  “血手”的一个特点,是可凭血气将全身功力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聚集于双手,攻敌克敌。若两军对垒,兵力相等,拚的正是这两方面,凭速度和效率,胜对方一筹。

  比对一般上乘武技,在血拚上,精通“血手”者就占上灵活度和高度集中的大便宜,且能将“血劲”打制成随心所欲的无形兵器,初遇如此霸道的武功,不吃亏才怪。

  命中田上渊掌缘之际,田上渊凭“血手”凝起的铜墙铁壁晃动了一下,接着猛然疾退。他的退开与别不同,非是由脚步带动,而是由手劲推动,像他的手成了总指挥,是船舵也是桅帆,劲气就是风,令田上渊如顺风顺水的小艇般朝后飙移。

  其退更大有学问,不采直线,是朝后斜退。

  龙鹰暗呼厉害。

  幸好仍有杀他的机会,当然!须看他杀自己的心志有多坚决。

  如果田上渊知机远遁,龙鹰判断出杀他的机会,已不存在。

  一个旋身,斜倾、弹射。

  龙鹰穿窗而出,后发先至,飞临田上渊前方。

  田上渊一身夜行衣,头戴黑布罩,只露出嘴巴和眼睛,体形明显运功改变了,比平常的他矮上两寸,背弓脚弯。夜行衣内亦塞上布帛一类的东西,肚腆腰肥,纯凭外形,即使熟悉田上渊者,亦认不出来客是北帮的大龙头。

  纵然为敌,龙鹰也不得不佩服他,“偷鸡不着蚀把米”后,竟退而不乱,不露狼狈情状。看到田上渊双目精芒遽盛,龙鹰心中窃喜,你这家伙还不中计。

  龙鹰要营造的,是“范轻舟”初战得利,为保着上风优势,又怕田上渊溜之夭夭,贪胜不知输,且看轻对手,没顾忌的穿窗出房,全力扑击。

  练成“血手”者如符太,或田上渊,最不怕的是正面交锋硬撼,手才是最灵活凌厉的兵器,埋身搏斗,更是其优而为之的事。

  如龙鹰般不知死活的横空追来,虚空无处着力,与找死无异。

  田上渊瞧着“范轻舟”这头特大肥羊飞送过来,哪还不精神大振,就在田上渊欲移前迎接的一刻,龙鹰由丈许高的半空,钉子般直钉到地上。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中央工场和前铺后进宿处的空间,地方有限,只植两株槐树,若非今天打扫过,地面会是积满落叶。

  交手至此,两人均闷声不哼,也没弄出声音,未惊醒沉睡的人。

  双脚触地,无形的“血劲”,大锤般直砸胸膛。

  龙鹰心中叫妙。

  别人是没法变招,田上渊却是没法改手,心与手通,因一意对龙鹰来个凌空击落,龙鹰却特施奇技,积聚于田上渊双手的“血劲”变成不得不发的离弦之箭,不到他收回去,只好趁龙鹰着地时旧力未消的剎那,逼龙鹰硬拚,再看龙鹰的反击能力,厘定该继续下杀手,还是立即退走。

  如何应付,为今夜成败之关键。

  龙鹰右足伸展,赤脚的足尖在“血劲”及胸前早上少许触地,龙卷风般往田上渊旋过去,带起的奇异能量,如急转的轮子,破开了高度集中、阴损至极的“血劲”,竟凭此硬捱田上渊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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