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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妲玛强忍笑意,再白他一眼道:“你怎么办?当然是继续你骗神骗鬼的勾当,玩你的把戏,甚么神功、童子功大把的抓,与妲玛有何相干?”

  符太心知肚明她不能说走便走,特别在这个关键时刻,说这些话,是和自己玩儿,显示妲玛对自己的“丑神医”大有好感,在与他“打情骂俏”。

  糊里糊涂之际。

  妲玛嗔道:“还不说?”

  符太怀疑的道:“不动手揍鄙人了?”

  妲玛没好气道:“除非太医大人嫌没揍得够?”

  符太漫不经意的道:“亲多次行吗?”

  妲玛目光转厉。

  符太忙往后仰,回复先前逾尺的距离,同时举手道:“纯为试探,测试哪些话可说,哪些不可说。鄙人知所进退哩!”

  妲玛警告的再狠盯他两眼,接着眼神转柔,浅叹一口气,道:“至少有一点你猜对了,我在中土耽得太久了,唯一较谈得来的,却惨遭不幸,留在这里再没有意思,偏是心愿未圆,难以离开,觅得少许蛛丝马迹,便不肯放过。太医大人今年多少岁?”

  当她说到“唯一较谈得来的,却惨遭不幸”两句话时,脸上现出没法掩饰、不可名状的哀伤,使人难以怀疑她说的每一句话,字字均为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

  她的一番话大有视符太为知己的味道,向他透露心事,既令符太受宠若惊,也使他心内翻起波澜。

  妲玛现在说的,与龙鹰和自己所认定的妲玛迥然有异,最后一句更是奇怪,竟问“丑神医”的年纪。

  符太一怔道:“该有三十五、三十六吧!”

  妲玛倒没察觉他在说别人,皱眉道:“太医真糊涂。依我猜,你的年岁应在三十之下,有些东西是瞒不过人的。”

  符太心中大懔,晓得气味出卖了他的真正年龄。忍不住的问道:“夫人因何关心鄙人的年纪呢?鄙人幼尝百草,吃坏了,所以外表比真正的年龄大上近十年,又不想费唇舌解释,故惯了加大几岁。夫人看得很准。”

  又压低声音道:“夫人不再怀疑鄙人了吗?”

  妲玛轻摇螓首,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淡淡道:“从第一次接触大人,已知太医不是我在找寻的人,刚才人家不是说了吗?稍有点蛛丝马迹,我绝不放过,才有数次与太医动手的事。”

  符太心里塡满难以描拟的奇异感觉,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女,竟向他透露心事,娓娓深谈。

  符太向前面驾车的高力士传声道:“找个地方将车子停下来。”

  妲玛似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没听到的样子。

  妲玛柔声道:“太医勿要问。”

  符太的满腹疑问,立给打住。例如谁和她谈得来?遇上甚么不幸?她未圆的心愿是何事?要找的是哪个人?

  然而不用问,也猜到她想找的人与大明尊教有关,否则不会在见到“血手”的“蛛丝马迹”后,千方百计来试探他。

  如果蠢得问她,徒令妲玛看不起自己。

  沉声道:“这也是夫人今夜肯去赴宴的原因。”

  马车缓缓煞止,停在一道河流之旁,离翠翘楼不到两刻钟的车程。

  妲玛细审他的丑容,道:“太医晓得妲玛为何提出须邀你出席的原因?”

  符太坦然摇头。

  正常的妲玛回来了,美女一对眸神变得深邃莫测,玉容清冷,平静的道:“我想知道田上渊想见我的心有多坚决。”

  龙鹰忍不住的急喘几口气,再深呼吸,让脑子冷静下来。

  他的震骇,远大于符太,因他清楚符太尙未晓得的情况。

  直至他在如是园偷听无瑕、霜荞和沈香雪三人说话,她们仍未能确定田上渊与刺杀陶过一事有关系。

  其次,是龙鹰晓得妲玛口中“较谈得来的”人,指的是在“东宫惨案”遇害的永泰公主,李显的亡女,也是韦后的生女。首次入东宫,他曾目睹两人在园内闲聊。

  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论技能,妲玛不懂媚术,以剑术为主,却如符太所描述,懂“天魔妙舞”,并凭之反制符太。在印象里,台勒虚云一方罕有提及妲玛,但肯定视其为己方的人。

  现时的事实显示,妲玛与玉女宗、大江联的关系,当非他们一向认为的那样子,否则妲玛便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她绝不是这种人。与她那次车内共话,感觉她的坦白和真诚,与无瑕、柔夫人和湘夫人等有根本性的差异。

  妲玛并非感情用事的人,仅瞧她判定符太非是她找寻的人,便是英明果断,这般的向符太揭露己身的秘密,必有作用。

  女帝曾向他说过,妲玛有着来自原波斯地域大明教的身分证明,无可怀疑。当时自己只认为是台勒虚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却没想过可以是真的。

  妲玛又是如何与玉女宗搭上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她到中土来寻找的是否田上渊?其未圆的心愿为何事?

  大堆的疑团,只有妲玛本人解得开。

  龙鹰返回《实录》去。

  符太呆瞪着她,滋味古怪,似熟悉又陌生,以往对她的认知,已告土崩瓦解,有必要重头来过。一时怎说得出话来。

  妲玛轻柔的道:“多谢太医的提醒,指出田上渊是‘独孤血案’最大的得益者。知道吗?到中土后,我从未试过这般接近,故此不容有失。”

  她的语气带点请求的意味。

  符太知机的道:“有甚么可帮忙的,鄙人义不容辞。先君子后小人,若鄙人真的帮了夫人这个忙,夫人好该向鄙人论功行赏,例如赐一个香吻,诸如此类。”

  妲玛大嗔道:“你无赖!”

  符太指指嘴巴,又指指坐在御者位置的高力士,提醒她约束声音。

  符太又趁机俯前,到离她俏脸四、五寸的位置,厚着脸皮道:“小人的好处是明卖明买,不像伪君子般满口仁义道德。关键处就在‘论功行赏’四字,如果夫人发觉鄙人帮不上忙,可以不奖赏,甚至硬派鄙人无功有过,鄙人只好认命,不怨夫人。看!夫人是占尽鄙人的便宜哩!”

  妲玛啼笑皆非的狠瞪他一眼,道:“你猜到我要你干甚么吗?”

  符太胸有成竹的道:“若连这点本领也欠缺,怎配做夫人的得力伙伴。最重要是勿要打草惊蛇,本太医须诈傻扮懵,明明看穿田上渊是何许人,仍不揭破,对吗?”

  妲玛讶道:“太医大人好像真的晓得田上渊真正的出身来历,且清楚人家为何找他。”

  符太心忖用龙鹰那混蛋的笨方法,当排除一切的可能性后,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答案。抄几页《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去骗独孤善明,他符太不用拥有《智经》,仍可轻易办到,因早念个滚瓜烂熟,可默写出来。用“满天星”施展混毒的手段,亦是本教的人方晓得的混毒方式。自己更清楚到中土来的那群蠢材有多少料子,绝无法胜任“独孤血案”难度极高的行动。故此“独孤血案”的罪魁祸首,肯定来自本教,且是如自己般乃捷颐津外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如此可能性就只剩一个。

  假如猜想正确,就是梦想成真,那个令“她”含恨自尽的大奸徒,竟能在捷颐津的追杀下,逃出生天,也令自己有机会亲杀此獠,以其鲜血洗刷“她”的耻恨。

  符太沉声道:“待过了今晚的宴会再说。”

  指示高力士继续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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