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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第十七卷 第八章 水轩绝色

  花简宁儿的死亡,是龙鹰生命里的分水岭,他的过去,也随着她化作飞灰,过去了才晓得是何等值得珍惜,但已一去不复返。

  初抵神都,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论内外,事事新奇。魔种经花间女之手给死亡“启动”,令他变得神通广大,魔力无边,面对的是获得新生的自己和如梦幻般的神都金粉之地。一个在荒谷小屋独居五年的乡下小子,一跃而为大周女帝的国宾,还入住上阳宫最美丽的甘汤院,得到了宫内最动人的俏宫娥人雅,出入宫禁,前呼后拥,过着充满刺激和惊喜的生活。

  太平公主、梦蝶、端木菱、狄藕仙、美修娜芙、闵玄清、花秀美,一一闯进他的生命里,造成他多姿多采、无限美好的生活。更有两个好兄弟万仞雨和风过庭,陪他奔南闯北,纵横塞内外,人生仿如一场游戏。

  从席遥处晓得“仙门”之秘后,生命添加了无限的可能性,向他展示了密藏于迷雾里的真面目。

  彩虹和玉芷的遇害,是他人生第一次遇上重挫,但那是无可奈何的,他处于无能为力的境况。但是花简宁儿却是不同的,他本有阻止的能力,可以选择,但在大局为重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玉殒香消,所以打击特别沉重,甚至永远没法复原过来。

  他很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将心中的苦楚宣泄,最佳的人选是仙子,她不单是他仰慕的女子,更是最能明白他的红颜知己。

  不论在东北与孙万荣争雄斗胜,高原上下与敌周旋,在南诏死守风城,总有种顺性而行的痛快。可是在此洞庭湖西岸密藏秘地的王国内,过去行之有效的一套再派不上用场。大江联的问题,绝不能纯凭武力来解决,且是敌我难分。他本来的目的是一意颠覆大江联,但对方亦反过来颠覆他内心的世界,是一把两边锋锐的利刃。

  到此不过是十天许的光景,他的心境已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情绪大幅波动。在这里待得愈久,愈感觉到小可汗的了不起,只有他才能将这么多桀骜不驯的人集合在一起,为某一目标努力。他对墨家的看法,更是一针见血。墨翟的理想非是不好,却漠视了只顾私利的人性,任何和民众意欲相冰炭的思想系统,是断难进驻要津的。

  墨翟死后,墨家再没有伟大的领袖继起,且于秦时分裂为三派,各自以为是正宗,不相上下,互相倾轧,终至式微,只没想过还有如高奇湛般的传人。

  春秋战国时代四大显学,是儒、墨、道、法。法家在秦朝有过最光辉的时代,被推行至“毫发无遗憾”,惟其如此,形成“繁刑严诛,吏治刻深”,使人民苦不堪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秦朝的虽昙花一现,亦令法家此后永负恶名。

  道家在汉朝武帝前的六、七十年,进入全盛时期,文、景二帝,均以黄老之术治国。但在外族窥边、聚强乱法,而国力既充,百废待举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无为胜有为的国策再不合时宜,大儒董仲舒就在这关键时刻,向武帝献上奠定“独尊儒术”基础的《天人三策》,武帝立即把太常博士里非是治儒术五经者,一概罢黜,将儒家以外的诸家,列为外道,圣门诸系更是首当其冲。至武曌窃国,仍要墨守儒家君臣父子的那一套,可见儒家思想是如何深入人心,难以动摇。

  现在小可汗施行之政,是游走于儒、道、墨、法之间,导航的是他对人性的深刻认识,可是一旦换上另一个识见较浅的人,肯定行不通。不是拨乱太过,就是放任失控。武曌的内法外道,是否更切实可行呢?

  他绕着湖岸,从北城步往南城,遇上的人,都加穿棉袍外衣,天气明显转凉。

  羌赤和复真在城门外等他,这是昨晚约好了的。

  复真哭丧着脸道:“我送翠翠回风月楼了。”

  羌赤同情的道:“我陪复真一起去,翠翠哭得很厉害,我也差点陪他们掉泪。”

  龙鹰心忖若连这等小事都办不来,怎配称魔门邪帝?问双目红肿未消的复真道:“你现在有多少两金子?”

  复真惨然道:“半两都没有,到风月楼去花费很大。”

  龙鹰道:“我有便成。”

  羌赤道:“复真很难解释为何忽然有大笔的财富,一个不好还要受重罚。十五两不是个小数目。”

  龙鹰分析道:“若能逼得花俏娘降低赎身的价钱又如何?例如只需再付五两黄金,便可接翠翠回家。”

  复贞叹道:“赎身价一经议定,是不容修改的。”

  羌赤劝道:“你还是多练功实际点,有范爷助你,没可能的也变得有可能。”

  复真苦着脸道:“经过昨夜与翠翠的恩爱,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羌赤色变道:“你不是和翠翠好过吧?”

  复真道:“我怕犯禁已死忍着,但翠翠却不顾一切要将身体交给我。唉!”

  羌赤道:“她肯定是受到春药的影响。”

  复真道:“药力早失效了,她和我是真心相爱。”

  龙鹰道:“失效也要当做没失效,才可将责任推到夫罗什身上。他奶奶的!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要他卖面子给老子。”

  龙鹰叩响门环,片刻后有人出来应门,有点睡眼惺忪的模样,听到他找的是莫玉盟,登时醒过来,定神打显他,换上恭敬神色,道:“大爷不是范爷吗?”

  龙鹰虽是过目不忘,却记不起见过他,心忖你晓得老子是谁便好办,客气的道:“麻烦老兄给范某通传一声,说是有一件小事。哈!”

  汉子忙道:“小人叫荣深,请范爷进来稍待一会儿,小人立即报上去。”

  龙鹰暗喜,因为找到香霸和吃闭门羹的机会是一半对五成,随他进入因如阁,在轿厅坐下。

  听着荣深足音远去,龙鹰竖起耳朵,最接近轿厅的几个水榭赌轩静悄无人,冷冷清清,显然连打扫的准备工夫也未开始,更不要说开门做生意。现在刚过未时,还有个许时辰才日落西山,因通宵营业故需在白天睡觉的阁内人员,当然仍在倒头大睡。

  他追踪着荣深的脚步声,直至消失在内院深处,心中记起武曌天下无一物不是波动的说法。以悟性论,女帝或许比他和向雨田更高一筹,至少龙鹰自己便没法从《道心种魔大法》领悟出这个道理来,向雨田亦没有提过这个可能性。实是厉害至极点的心法。

  他记起此事,并非偶然,而是被高奇湛触发。高奇湛是第一个说出对魔气看法的人,其精致处可穿透他墨家更精守势的气墙,且完全不明白能穿透的原因。

  假如万物均为波动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他玄奇神秘的灵觉,看似神通广大,事实上只因他五官感觉的“波动”比常人更精微、更速和更短,故能远胜常人,合而成就他超越任何髙手的灵应。

  经死亡启动后,魔种与他开始融合,使他的感官能以另一层次的方式运作。以视力论,动作愈慢,看得愈清楚,而任对方如何快速,在一般人眼中迅比魅影,但落在他的魔目里,因他目光的“波动”比其他人都快上十倍或百倍,相对下便变慢了,被他明察秋毫。而因他的目光的波动更强劲和迅快,故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楚。

  这个想法,令他对自己有全新的认识。

  他的魔气,正因是最精微和短促的波动,故能穿透高奇湛剑气形成的“势垒”,令他应付得非常吃力。

  轻巧的足音傅来,龙鹰脑海内泛起上次贴身奉侍他的两女之一,秋灵健美的俏影,不由心中一热,晓得自己绝不介意再见到她,暗骂自己好色。

  不一会秋灵挟着香风,几是扑入他怀里,坐到大腿上,二话不说的献上热辣辣的香吻,她身穿便衣,不施脂粉,透出少女的青春秀气,比之那晚的刻意打扮,花枝招展,对龙鹰更具诱惑力。

  虽未有合体之缘,但两人已是“老相好”的关系,只差龙鹰肯否再进一步,那种暧昧的感觉,格外销魂。

  “挂死秋灵哩!还以为永远再见不到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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