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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独叟用心聆听,不时问上两句,句句有感而发,尽显他在丹学上的丰富知识,到燕飞说毕,独叟道:“我有八、九成把握可以助你复元,不过却须三天工夫作准备,届时一切依足我吩咐,勿要问无谓的问题。今天是二月初一,初四日辰时头你到我这里来,你只可以一个人来,施法的时间或要两三天之久。”

  燕飞还有甚么选择?点头应允。

  独叟道:“这三天你也不能闲着,我传你一种引火的法门,是我门不传之秘,从来不传外人,今次因情况特殊,故破例一趟。”

  稍顿接道:“此诀名《子午阴阳诀》,修的是进阳火、退阴符之道。若单是引火,会害你一命呜呼,所以须以退阴符调和,子时进阳,午时退阴,子午刚好调转过来,水盛之时引火,火盛之时退阴。”

  燕飞本身也是行家,一听便知有道理,益发相信独叟的诚意,遂留心聆听。

  ***

  燕飞和宋悲风在茶馆子一角,品尝香茗和点心,此刻是未时中,馆子内除他们外,没有别的客人。

  他们脱掉鞋子,坐在厚软的草席上,挨着舒适的软垫子,充满悠闲的感觉。馆内燃着火炉,温暖如春。事实上春天早已来临,雪也逐渐消溶。

  宋悲风瞧着他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上酒馆去,岂知竟是来喝茶,出乎我意料之外,老弟不是每天无酒不欢的吗?”

  燕飞对他很有好感,不想瞒他,更相信他是个守口如瓶、一诺千金的人,道:“我是为自己着想,所以这几天须酒不沾唇。”

  宋悲风大喜道:“老弟去找这个叫独叟的人,原来是因他有办法令老弟恢复内功,对吗?”

  燕飞道:“还要请老哥帮一个忙,独叟性情孤僻古怪,喜怒无常,他会用三天时间作准备工夫,三天后,我须独自一个人到他那处去,施术的时间短则一天半昼,长则三数天。”

  宋悲风沉吟道:“看来你和他只是初识,这个老头儿是信得过的人吗?”

  燕飞茫然道:“我不知道。不过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而他也是唯一能明白我处境的人,否则,即使‘丹王’安世清亲临,也无计可施。”

  宋悲风讶道:“原来你早猜到,安爷请来为你疗治的是安世清。”

  燕飞道:“我不是故意隐瞒,而是遭遇的离奇,若对其他人说不说出来,并不会有任何分别,只有独叟一听明白。”

  宋悲风不悦道:“你仍不打算告诉我吗?安爷若晓得我答应你不把事情说出来,他是绝不会再追问半句的。”

  燕飞心知肚明,若得不到宋悲风的支持,谢安怎都不容许他单独行动,苦笑道:“好吧!”于是把如何得到“丹劫”,因何服食一五一十说将出来。

  听得宋悲风目瞪口呆,长吁一口气道:“世间竟有如许奇事,如非你活勾勾在我眼前,我真不会相信。”

  燕飞道:“生死有命,祸福有数,这个险我是不能不冒的。请老哥予我一个方便。”

  宋悲风道:“若我是你,也肯定毫不犹豫去冒这个险。一切没有问题,你放心吧!不过为安全计,我会使些小手法,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达独叟的炼丹室。”

  燕飞对他更添好感,笑道:“任遥该以为早把我击毙,即使他知我未死,也不会有那么多空闲,不分昼夜的在乌衣巷外等我出现吧?”

  宋悲风摇头道:“小心点总是好的,现在建康形势险恶,你适才进入独叟处后,我曾在附近一带搜查,幸好没有发现。否则现在我早派人再去巡查,对独叟加意保护,不教你稍有闪失,更使你得完成希望。”

  燕飞道:“独叟的武功不在荣智之下,除非来的是任遥,自保该是绰有余裕的。”

  宋悲风道:“是‘小活弥勒’竺不归又如何呢?”

  燕飞一呆道:“怎可能是他呢?”

  宋悲风道:“你清楚这个人吗?”

  燕飞道:“他在北方是大有名堂的人,武功在弥勒教中,与尼惠晖齐名,仅次于竺法庆,北方武林对他是谈虎色变,想来,他纵或及不上任遥,也是所差无几。”

  宋悲风叹道:“在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两兄弟的授意下,王国宝把竺不归请来建康,又要为他建弥勒寺,刻下竺不归正落脚于竺雷音的明日寺,这事可以令你产生甚么联想呢?”

  燕飞喃喃道:“王国宝、竺不归、竺雷音……”一震道:“有阴谋!”

  宋悲风沉声道:“现在建康城内安爷是唯一一个敢反对司马曜建弥勒寺的人,其他人都敢怒而不敢言,现在司马曜虽暂时让步,停建弥勒寺,不过事情并没有解决,还记得你们遇袭的时刻,刚好在安爷入宫向司马曜摊牌之后吗?”

  燕飞明白过来,点头道:“难怪老哥说,要等敌人来对付你。”

  宋悲风道:“突袭定都该是筹备已久,不是可急就章做得来的事。在你见独叟前,我们在路上遇上竺雷音,更非巧合,而是向我发出警告,更或可让暗中在旁窥伺的竺不归,看清楚我的样貌。”

  燕飞是老江湖,同意道:“路上这么多马车往来,竺不归说不定是躲在其中一辆马车内。”

  宋悲风道:“一切都是冲着宋某人而来,且是布局周详,处心积虑,只从竺雷音会在我们眼前及时出现,事情便大不简单。”

  燕飞皱眉道:“老哥有否把此事告诉安公。”

  宋悲风苦笑道:“安爷要烦的事太多哩!我实在不想增添他的烦恼。而且他终不是江湖中人,不会明白江湖的事。这些年来,我为他暗中做的事,与帮会打交道,只让他晓得结果,过程从来只字不提。”

  燕飞心道只有谢安如此人物,方有如此手下,道:“老哥现在的处境非常险恶。我真不明白,王国宝他怎都是安公的女婿,因何会变到像有血海深仇的冤家般似的。”

  宋悲风颓然道:“晋室南渡,定都江左,开始时王家能者辈出,风头把谢家完全掩盖。王导、王敦均为权倾朝野的人,不幸王敦兴兵造反,虽被平定,司马氏已对王家生出戒心,转而扶谢抑王。安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朝廷的任命。”

  稍顿续道:“王谢两家关系密切,且因家势对等,故娉婷小姐嫁入王家,是顺理成章的事。那时王国宝恶迹未显,安爷虽不看好王国宝,指他相格凉薄,仍不得不接受王家的提亲。岂知王国宝后来竟从事放贷,赚取暴利。此事惹来安爷不满,在朝廷任命处钳制他,令他对安爷含恨极深。娉婷小姐现在已返娘家,一直不肯回去,王国宝亦许久没有踏进谢家半步,你可想见,现在双方的关系,恶劣至甚么地步。王国宝是有野心的人,他想做的是另一个王敦,而安爷和玄少爷则是他最大的障碍。”

  燕飞心忖,若自己真能尽复武功,离开建康前,可顺手干掉王国宝,当作是报答谢安竭诚款待自己之恩。

  宋悲风道:“回家吧!免得安爷担心。”

  燕飞的心神,转往三天后与独叟之约,希望他不是胡诌吧!自失去内功后,他从未试过有一刻,比这一刻更想恢复内功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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