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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但由另一个角度去看,也可能是一种焙耀,或者是一项警告。

  何凌风含笑说道:“多谢提醒!”

  果然一个接一个地跟在朱家凤的后面,亦步亦趋,好像全神贯注,目不斜视。

  其实,他们心中何尝不想了解一下这儿的环境。

  只是由于是夜晚,灯光太疏落,雾又太浓,想看也看不到什么。

  看不到什么,鼻子却可闻出一点线索,那扑鼻的花香告诉他们,所往之处,必然遍植奇花异草。

  如果撇开那神秘与妖异的气氛不谈,深山穷谷中有这样的所在,应该是一处世外桃源才对。

  走在前头的朱家凤忽然娇笑一声:“到了……”

  眼前一亮,已走到一列白玉阶前。

  台阶一共十八级,朱漆大门打开,两盏特大号,上书斗大朱字的灯笼高悬,将大门口照耀得如同白昼。

  一行人到达大门口时,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含笑迎了出来。

  年老的一个,着青缎长袍,年约五旬以上,长得五短身材,真个是又矮又胖,像煞一尊弥勒佛。

  年轻的一个着白色儒衫,年约三旬上下,身材颀长,颇有书卷气息。

  论外表,老的笑容满面,少的温文儒雅,不但不像坏人,反而予人一股很随和的亲切感觉。

  那青袍老人一面快步迎出,一面敞声大笑道:“嘉宾莅止,赤城山庄蓬筚生辉,老朽未曾远迎,请当面恕过。”

  何凌风抱拳长揖,道:“末学后进何凌风夫妇,率两位谊妹冒昧打扰,本已深感不安,老伯这一说,更教凌风无地自容了。”

  朱家凤顿足娇嗔道:“干嘛一个比一个噜嗦,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叱咤风云的武林儿女。”

  那青袍老人呵呵大笑道:“瞧你这丫头,编排老爹的不是没有关系,怎么连贵宾也一并编排上了。”

  朱家凤嫣然一笑道:“爹,这才真是宾至如归呀!”

  接着,又简单地为双方引见。

  青袍老人叫朱伦,白衫年轻人叫伍天行──朱家凤的夫婿。

  简单介绍之后,朱家凤又道:“爹,晚餐好了没有?”

  朱伦含笑点头,道:“好了,好了。诸位请……”

  越过大厅,绕过回廊,登上暖阁中。

  沿途没有见到一个闲杂人等或仆役,只有暖阁中有两名青衣使女在忙着上菜。

  美酒佳肴,水陆杂陈,筵席既豪华又精致。

  分宾主入座之后,朱伦含笑说道:“事先不知道诸位侠驾光临,临时凑合浊酒粗肴,简慢之处,请多包涵。”

  何凌风等五人中,每一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自从进入大厅起,所见的既豪华又气派的陈设,尤其是门外的白玉台阶,纵然是王侯府,亦不过如此。

  至于目前的筵席,是“临时凑合”,也非虚言。

  临时凑合,而能有这样的场面,似乎更增添了朱伦的神秘色彩。

  由于冷玉珠也具有若干的神秘性,在某些事情上,何凌风等人都以冷玉珠的马首是瞻。

  现在,也就是由于冷玉珠没有什么暗示,何凌风乃不加任何顾虑地含笑举杯,道:“凌风仅代表两位拙荆、两位谊妹,借花献佛,敬朱老伯一杯……”

  接着,又敬了朱家凤、伍天行夫妇一杯。

  朱伦等人也相继回敬。

  席间,朱伦、朱家凤父女俩谈笑风生,但伍天行却显得很冷漠。

  当晚宴告终,换上香茗时,朱伦才向何凌风等人正容说道:“老朽可以忖想到,诸位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尤其是有关老朽的来历问题,都不便发问,现在,先由老朽自己说明,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再由诸位自己发问,在可能的范围内,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何凌风等人都含笑点首,没有接口。

  朱伦苦笑着一叹,道:“老朽是皇亲国戚,同时,也算是一个江湖人。”

  何凌风正容说道:“这一点,凌风等人早有预感,朱老伯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

  朱伦道:“老朽是太祖皇帝的远房堂弟,也算是亲王的身分。”

  何凌风目光一掠朱家三人,道:“从现在起,凌风当改口称王爷、郡主、郡马爷才对了。”

  朱伦道:“不,这些,早已过去了,即使没有过去,也还是照现在的称呼为妙。”

  何凌风讶问道:“老伯,此话怎讲?”

  朱伦不答反问道:“‘靖难之变’,诸位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靖难之变”也就是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为名,将乃侄建文皇帝赶走,自己登上皇帝宝座的经过,历史上称为“靖难之变”。

  何凌风点点头,道:“凌风听说过。”

  朱伦道:“太祖兴兵之前,老朽也是江湖人,当太祖南征北讨,建国过程中,也曾建过不少汗马功劳,太祖登基之后,论功行赏,获封逍遥王……”

  说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想起来,老朽好懊恼,好后悔。”

  何凌风只用目光在对方的脸上画问号,口中却没有发问。

  朱伦徐徐地接道:“顾名思义,逍遥王是一个有爵无权的闲差,当时太祖皇帝本来是要封老朽为燕王的,是由于老朽疏懒成性,自己加以婉拒了。

  “当时,老朽很得意,既拥有亲王的尊荣,又可以以武林中人身分遨游江湖,是多么逍遥自在。

  “可是,当‘靖难’事变一起,老朽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太厉害了。”

  微顿话锋,又苦笑着问道:“老弟台,方才老朽说过好懊恼,好后悔,现在,你明白个中原因了吧?”

  何凌风点点头,道:“有点明白了。”

  朱伦道:“如果老朽当年接受燕王的封号,朱棣就不可能被封为兵员、权势、地位都为所有亲王之冠的燕王,朱棣不封为燕王,就不可能有靖难之变,即使朱棣在别的封地仍想兴兵作乱,我这个拥有数十万雄师的燕王,也有足够的力量制裁他,是不是?”

  何凌风正容点首,道:“是的。”

  朱伦道:“最令人气愤的是,朱棣狼子野心,赶走建文帝之后,还逼得建文帝生死下落不明,老朽实在气不过,乃夤夜潜入宫中,企图行刺,不幸事败,老朽几乎脱不了身。”

  何凌风笑道:“遥想当年,老伯独闯禁宫的壮志雄风,真个是豪气干云,足令乱臣贼子闻风丧胆。”

  朱伦长叹一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老朽是钦犯,只有躲在这荒山幽谷中,蹉跎岁月,空叹年华老大而已。”

  接着,又拈须微笑道:“如果何老弟有意替朱棣效力,老朽的脑袋,倒是一份最佳礼品。”

  何凌风苦笑道:“老伯可真会开玩笑。”

  也直到这时,唐小仙才插口问道:“朱老伯隐居在这儿,朝廷知不知道?”

  朱伦沉思着,道:“最近,朱棣可能已听到一些风声,知道老朽在巫山地区,所以,目前这赤城山庄的安全措施已特别加强,方才,诸位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但心中一定已经感觉到,本庄周围,都设有最玄妙的奇门阵式。”

  唐小仙含笑点头,道:“晚辈等人,是有这种忖想。”

  朱伦道:“三个月前,有一位自认对奇门阵式颇有心得的老友,未经通报接引,自行闯入,结果……结果,他被整得口服心服。”

  他一顿话锋,又道:“所以,朱棣的狗腿子除非不来,如果来了,管教他竖着来,躺着出去。”

  朱家凤插口说道:“爹,何大侠等都累了,有话明天再说,该先送何大侠等去宾馆歇息了。”

  朱伦哑然失笑道:“对对对……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何老弟,现在,请去贵宾馆歇息,请记着,不要随便离开宾馆,夜间,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问……”

  会听话的人都可以分辨出,朱伦的话中,有着某些暗示。

  何凌风等五人都是聪明人,当然都听得出来。

  自前,他们五人虽然都被待以贵宾之礼,但他们心中明白,自己等于已被软禁住了。

  就当他们起身准备前往宾馆时,忽然一阵虎啸连声遥遥传来。

  而且,虎啸声此起彼落,显然是四头巡山猛虎都已发现敌踪。

  朱伦脸色一变,道:“何老弟,如果你们不急着歇息的话,可以跟老朽去瞧瞧热闹……”

  费明珠抢先娇笑道:“好啊!我最喜欢瞧热闹了。”

  朱伦含笑接道:“好,诸位请跟老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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