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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鹊儿迎着急问经过,听罢,好生失望,茫然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桑琼叹道:“别无选择,唯一可行之路,只有尽快赶往祁连!”

  鹊儿张目讶道:“就只咱们三个人一具尸体,再去阿儿汗宫?”

  桑琼点头道:“不错,必要时,就仅咱们三个活人,一具尸体,也要再闯闯阿儿汗宫。鹊儿,你怕吗?”

  鹊儿道:“婢子残命幸存,生死早已不在意中,但是……”

  向车厢中望了一眼,黯然住口。

  桑琼轻喟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件事,似此情形,一旦面对

  强敌,委实令人放心不下。”

  鹊儿低声道:“可是,假如不早些回到祁连,拖延下去,会更不堪设想。”

  桑琼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驶动马车,绕城向西行进。

  由长安西行,走的仍是上次追赶麦佳凤的路线,桑琼明知无法赶上莫金荣一行人,仍然催马疾驰,毫不松懈。

  日夜兼程,戴月披星,绕秦岭,跨黄河,又踏上了甘凉古道。

  一路行来,既未遭遇天残门下,莫金荣等人也消息渺茫,唯一令人困恼的是,经过长久暴露,沙娜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但是,耶律翰依旧严拒封钉棺盖,宁愿伴着腐尸,说什么也不准人移动他的沙娜拉。

  这时虽直岁尾隆冬,一具尸体暴露了半个多月,早已腐败溃烂,开始化水生蛆,桑琼和鹊儿为了顺从耶律翰,固然可以极力忍耐,但投店住宿,却成了问题。

  开客栈做生意,最注重忌讳,试问谁愿接待一具盛放着腐尸臭水的棺材,这不关代价,主要是怕沾染上霉气,任凭多少银子,人家也是不干的。

  桑琼无法可想,只好逢街绕道,遇城绕城,白天购买食物,远远停车徒步去办,到了夜晚,就随处停驻,露宿荒野。

  这一天,经过长城附近一处名叫古城子的小镇,忽然天气遽寒,朔风挟着鹅毛般大雪,漫大盖地而至。

  古城子距张掖(甘州)不过个多时辰车程,若在平时,尽可一车赶到张掖,美酒暖室随意享用,但现在情形不同,只好就地寻一处暂避风雪的地方。

  桑琼凝目眺望,见靠近长城城脚下,有一座荒凉的山神庙,庙前有树,正当背风方向,便招呼鹊儿驱车直趋破庙,一面松开马辔,一面在破庙正殿上略作收拾,以供避雪暂歇。

  耶律翰入庙坐定,忽然问道:“有酒吗?”

  桑琼道:“车上酒囊已经空了,老前辈请稍坐片刻,容晚辈去前面小镇沽些来。”

  耶律翰道:“顺便带上一罐回来,记住再买一条厚棉被,沙娜拉身子单薄,刮风下雪了,别让她受凉。”

  桑琼一喜,趁机道:“时已隆冬,单凭被褥难御风寒,咱们何不把棺盖替她钉上,她就不会受凉了?”

  耶律翰突然道:“这一路上,你不知说了多少次,总叫我钉上棺盖,究竟是什么意思?”

  桑琼忙道:“晚辈是担心塞外风霜雨雪,浸损老夫人身体,既然老前辈不愿,那就作罢。”

  耶律翰沉默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我只是不忍……”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相聚的日子不多了,等到一个人骨化形消,变成一阵风,那时候,一切都完了,老弟,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多聚一刻是一刻呢?”

  这些话,似痴非痴,说他神志不清,话中道理很明白,不像出自失常人口吻。

  桑琼听得心酸目眩,哽咽无法出声,扭头冲出破庙,冒着风雪,向镇上奔去。

  他只觉得胸中淤塞,无可宣泄,恨不得立刻喝它个烂醉,放声痛哭一场。

  镇上仅有一家较具规模的酒肆,兼营客栈生意,门前停着大批车马,三四名店伙,上忙得不可开交。

  桑琼跨进店门,座中已无虚席,于是,吩咐伙计道:“替我取一罐上等汾酒,包几样下酒的卤菜,我立刻带走。”

  伙计见桑琼器宇非凡,巴结道:“公子何不先凑合一个位子,略坐一会,有很多客人只等雪停就要走了。”

  桑琼摇头道:“不必,你照我的话去办吧!”

  伙计去不多时,捧了酒菜回来,犹未忘记招徕道:“后面客房有空,公子要不要去房间歇歇,且等……”

  桑琼无心多留,挥手打断伙计的话头,掷下一锭碎银,取了酒菜,正待转身退出,座中忽然站起一个人,大笑着道:“原来是桑老弟,幸会!幸会!”

  桑琼闻声回头望去,心头顿时一惊。

  但见那人一身锦衣,满面油光,挺着个大肚子,面团团如富家翁,竟是数度谋面,却未交谈过一语的风尘奇人“酒痴”李道元。

  李道元名列“三奇”之一,跟“癫僧”花头陀,“盲丐”青竹翁三人交称莫逆,他在古城子出现,极可能会有“癫僧”,郝休兄妹和麦佳凤的消息。

  桑琼惊喜交集,急忙施礼问候道:“老前辈一向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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