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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九


  桑琼微微一笑,道:“先上路吧,详细原因,等会儿在车上再谈。”

  鹊儿怔愣迷们,却不便多问,心忖道:这位桑少侠一身武功虽然暂时无法施展,但运筹之间,料敌如神,反正有他作主,回头就回头吧!两名车把式更懒得费心猜测原因,既然车资照旧,又能早些回家抱老婆孩子,这种便宜事,谁不干谁是傻子,至于“为什么”?管它的!

  二辆马车收拾妥当,踏上归程。

  桑琼吩咐其中一辆空车在前,要加鞭疾驰,自己和鹊儿同坐的一辆,则尽量行得缓慢悠然,沿途停车休息,一天之内,不准行过一百里。

  这情形,与来时恰好相反,一夜之间,由“急赶”变成“徐行”,鹊儿更是坠入五里雾中了。

  车行途中,桑琼才低声向她解释道:“大残门中人,生性多喜猜疑,假如他们打听车辆仍然继续向北,对所说的话,必然发生疑惑,至少,他会暗中派人尾随车后,那样一来,岂不成了累赘,现在反正不能脱身,不如故作诱敌失败,废然折返,以安其心,这样,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地向汾阳太原方向追赶啦。”

  鹊儿听了,方始恍然大悟忙问道:“他们追到太原,发觉上当,会不会再找咱们泄忿呢?”

  桑琼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当他们发觉中计,自然不会放过咱们,不过,到那时候,耶律前辈夫妻已经团聚,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鹊儿道:“可是,少侠难道就不为自己脱身打算?”

  桑琼叹道:“我在祁连力战兰花娘娘,妄运‘聚精诀’,真力耗用殆尽,百日之内,无法聚气运功,纵欲脱身,随时都能被他们追上,所以,等返抵离石县城的时候,你必须跟我分路……”

  话没说完,鹊儿已抢着道:“婢子生死俱与少侠同行,决不离去!”

  桑琼微笑道:“鹊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叫你分路,并不是要你单独去逃命,而是叫你去办一件大事。”

  鹊儿道:“真的么?去办什么大事?”

  桑琼道:“抵达离石县城前一天,咱们设法延迟,假作赶不及进城,你可趁夜西趋渡口,雇舟顺河而下,在渲关附近登岸,赶往长安,召请援兵,我料此时北宫四燕,西堡莫总管,以及其他兄弟,一定都在长安等候我的消息,他们得讯,必会急程赶来的。”

  鹊儿道:“那么少侠你自己呢?”

  桑琼道:“我可以在离石县中小住一二日,然后循陆路南下,以瞒天残门耳目,咱们约好时间行程,依计行事。”

  鹊儿沉吟片刻,道:“既然少侠有朋友在长安等候,咱们何不早些雇船,都赶到长安去?却为什么在途中耽误时间,等着天残门来找麻烦?”

  桑琼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天残门很可能派人在暗中监视着咱们,一旦发觉咱们心虚逃走,必然回头追赶……”

  鹊儿道:“那就由婢子乘车走陆路,少侠由水路去长安。”

  桑琼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无奈天残门目标在我,这办法行不通。”

  鹊儿道:“婢子可以换穿男人的衣服,扮成少侠模样,只要能瞒过一两天,就不怕他们发觉。”

  桑琼摇头道:“你把天残门看得太易与了,再说,你纵能易钗而弁,难道叫我也男扮女装去逃命吗?”

  鹊儿道:“事急从权,少快又何须拘泥?”桑琼笑道:“事情虽急,还没有急到那种地步,鹊儿,你听我的话去做,只要你能及时赶到长安,我自有维护自己安全的方法,其他的话,不必再争论了。”

  鹊儿黯然道:“婢子在宫中地道内,身负重伤,自愿扼守炸药机钮断后,实已置身死地,幸赖少侠勇挫兰花娘娘,才抬回这条残命,少侠因此耗尽真力,落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却叫婢子临危相舍,这件事,婢子宁死不从命。”

  桑琼道:“我要你先去长安,正是为了召请援兵来救我,难道你跟我在一起,就能解得目前困境么?”

  鹊儿道:“牌子只要一丝气息未绝,无论如何,不会让天残门伤少侠一根毫发。”

  桑琼哂道:“那只有先后的分别,最后仍难免一死,不如死中求活,危中求安,你是聪明人,奈何竟这样死心眼儿。”

  鹊儿秀眸含泪,默然垂首,只是不肯答应。

  桑琼无法,长叹道:“你这样腐迂,不是报答我,反是促我束手待毙,好吧!咱们就等着听天由命,让毒圣巴戈来篓中提鱼了。”

  说完,两眼一闭,不再开口。

  鹊儿偷眼望望他,泫然无以为辩,两人竟默坐车厢,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出声。

  当晚,车抵临城,晚饭后,鹊儿待桑琼入房归寝,忽然悄悄披衣起身,出了客栈。

  她先往街上购买一套男子衣履,问明渡口,独自赶到江船码头,雇妥一艘单篷小船,预付了船金,言明送人由湫河出迹口,循黄河顺流下行,直放潼关。

  船只雇妥,急急返回客栈,换上男衣,结札佩剑,然后轻轻掩至桑琼窗外。

  侧耳倾听,桑琼正微鼾阵阵,好梦正酣。

  鹊儿把心一横,推开门棂,飘身而人。

  目光疾扫,床上桑琼犹自合在沉睡未醒。

  鹊儿纤手轻扬,弹指点了桑琼“黑甜穴”,低声道:“桑少侠,势迫至此,婢子不得不用些强了,你武功暂失,独对强敌,实在太危险,婢子已经替你雇妥船只,现在就送你上船,一夜酣睡醒来,船已远在百里以外,但愿你勿怪婢子太死心眼才好。”

  说罢,负起桑琼,越窗跃出,左右张顾了一遍,一长身形,直向江边奔去。

  寻到厂那艘雇妥的船只,船家早已诸事齐备,松缆待发,鹊儿背着桑琼,登舟直入舱中。

  只是,当她正要将桑琼安放在舱内小榻上时,突然背后“凤眼”穴一麻,劲力顿失,竟跌倒小榻上。

  桑琼挺身落地,从“黑甜穴”处取下一只小铜镜,含笑说道:“借用你刚才所说的话,势迫至此,不得不用些心机了,有这一夜时间,闭穴谅已自解,抵达长安以后,记住去西街郑员外住宅送讯,西堡莫总管他们都在郑家。”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枚小牌,替她放在枕边,笑道:“信物和介函都在这儿,我的行程预期,亦已详注函中,祝你一路顺风!”

  鹊儿又急又气;无奈穴道受制,既不能动弹,也无法开口,眼睁睁望着桑琼出舱而去,不一会儿,船身晃动,水声粼粼,心知已经离开了码头。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双目一盖,挤落了两滴不知是酸楚?抑是感激的泪珠……

  天明登车启程,车厢里只有桑琼一个人。

  车把式虽觉奇怪,但没有多问,默默地驾车上路,干他这一行,怪事见得太多,别说途中少了一个人,就算两个人全少了,只要车资不少,最好装聋作哑,随它去!

  但,车返离石县城,才停车落店,却有人迎着查问了。

  那是两个年约五旬的葛衣老头儿,一个高颧鹰鼻,颔下蓄着一撮山羊胡须,另一个白净面孔,左耳长着一丛红毛,两人除了年纪相近,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同样少了一条左腿,左胁下都挟着一支丁字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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