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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耶律翰笑道:“不错,阿儿汗宫,照大月氏土语解释,就是‘残废者之宫’的意思。”

  桑琼急道:“听说阿儿汗宫是很多年前,由一位大月国来的番僧所建……”

  耶律翰道:“这是传闻之误,当年那位大月国僧人,创立的只是一座‘阿儿汗朝’,自那僧人涅槃之后,久已荒弃,全靠老夫夫妻合力开辟重建,才改名‘阿儿汗宫’的。”

  桑琼越听越惊,忍不住迫问道:“照这么说,前辈伉俪创建

  阿儿汗宫,应该算是该宫的主人了?”

  耶律翰有些不悦,道:“咱们本来就是主人,怎么说‘算’是呢?你这小娃儿说话实在欠通。”

  桑琼道:“前辈请不要误会,此事内情有些蹊跷……”

  耶律翰闻言,脸色一沉,道:“什么蹊跷?莫非你疑心老夫是冒认假充的不成?这世上难道还有别人敢称‘阿儿汗宫’之主?”

  桑琼心念疾转,微笑道:“晚辈认识一个人,姓曹名克武,不知前辈也认识此人吗?”

  耶律翰略一怔。冲,随即摇头道:“老大甚少在河湖走动,不认识这个人。”

  桑琼道:“但此人也是双腿俱失,也是以一对金拐作为兵刃,而且,自称来自祁连阿凡汗宫!’

  耶律翰目中精芒闪动,忽然轻哦一声道:“咱们创立阿儿汗宫,也曾收录天残门制成之人人宫习艺,你说这姓曹的,可能就是宫内弟子也不一定!

  桑琼诧问道:“前辈乃一宫之本,对门下弟子想必熟知,怎会说是可能呢?”

  耶律翰,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生性赖散,宫中收录门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一向都是由老婆子作主,至多到时候给我叩个头就算,谁耐烦去记那些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再说,老夫离宫将近十年,或许那姓曹的是近年才投人宫内的,老夫就更不清楚了。”

  桑琼急忙又道:“前辈离开阿儿汗宫,就一直住在这林子里吗?”

  耶律翰颔首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即是桑震寰的儿子,老夫也不瞒你了,为去为来,都为了那株害死人千年金边获苓,才使老夫困守荒林,无法脱身……”

  话声一顿,招招手道;“十年难得有个人谈话,来吧!到老夫别府里坐,咱们慢慢详谈。”

  桑琼道:“晚辈必须选寻到那癫僧,索回防身兵刃。”

  耶律翰笑道:“放心,他们已被老夫分别困在林中,叫他们跑也跑不了。”

  桑琼一则欲了解耶律翰困居荒林的真正原因,二则也想探问曹克武与阿儿汗宫的确实关系,略一沉吟,也就不再推辞,举步跟随耶律翰穿林而人。

  离升空场,光线重又阴暗下来,那漆黑的甜度,比先前更甚,桑琼运足国力,也只能看清身前三五尺之内景物,再远便一片茫茫,不辨东西了。

  耶律翰忽然伸过一支钢拐,道:“老夫在这片林子里,预布了几种奇门阵法,人林越深,越不易辨识方向,你抓住拐身,紧跟老夫身后,别走岔了。”

  桑琼依言握住拐尖,只觉那耶律翰身法通然加快,忽东忽西,曲折右转,一路穿越茂密的林子,竟如行康庄大道:毫无阻碍,心里不禁暗暗敬佩,由此看来,他所说林中布置了阵法的话,竟是不假。

  行约半盏热茶工夫,倏忽眼前一亮,来到一块广约十丈的空地之上。

  耶律翰收回钢拐,指着空地上一个土堆,笑道:“看见了么?

  这就是老夫居住了十年的行宫。”

  桑琼凝目打量,原来那土堆竟是一座古老的坟墓,墓前碑石基痕犹在,只是墓门已被拆开,里面黑黝黝不知有无棺骸,门上立着一块方石,刻着“听涛别府”四个字。

  看罢,不禁剑眉微皱,笑道;“前辈以墓为家,一住十年,

  犹能刻石题额,取了这颇具诗意的名称,这份心胸和风趣,还非常人能及。”

  耶律翰耸肩大笑道:“以你看,这地方还有诗意?”

  桑琼苦笑道:“幽林孤坟,风送涛声。以前辈身怀绝技的武林异人看来,这意境直可人诗,但若换一位平常人,叫他尽伴腐棺,夜闻鬼哭,吓也吓死了,还谈什么诗意?”

  耶律翰笑问道:“如请你在老夫这‘听涛别府’中住上一夜,你可愿意?”

  桑琼拱手道:“谢谢老前辈盛情,晚辈宁愿露宿荒郊,也不敢领受。”

  耶律翰道:“你也害怕?’

  桑琼哂道:“怕虽未必,但也犯不不上置身鬼域。”

  耶律翰仰天人笑道:“吾岂好鬼域哉?吾不得已矣!”

  笑声微顿,侧身肃容道:“小娃儿,先进去看看,等你看过之后,只怕教你走也会舍不得走。”

  桑琼迟疑了一下,满心好奇地走近墓门,探头向里一望,不觉咤讶万分,原来墓中布置颇出意料之外,其中不仅有桌有床,地上更铺着厚厚的兽皮,桌椅床榻虽制作简陋,但却齐全而舒适,空际竞荡漾着一股幽香。

  而且,坟墓正中,尚有一具棺木,漆早已脱落,板木倒还算完整。

  耶律翰轻声道:“进去I掀开棺盖看看里面是甚至广

  桑琼举步缓缓向人,只觉那墓中幽香之味颇为古怪,触鼻使人神清目朗,气血鼓动,整个坟墓中非但没有阴潮气味,更有一般畅澈心肺的舒适之感。

  尤其怪的是,越近棺木,那异香也越浓。

  桑琼暗暗称奇,依言掀起了棺盖…

  啊!眼前奇景,顿时使他愣住了。

  棺盖掀处,满室金光灿烂,异香扑鼻,棺木中不见尸体,却生长着一株千年难得一见的奇异小苗,那小菌高仅七八寸,约有碗口般大小,通体血红,菌冠边沿,有一圈光彩夺目的金色花纹,就是这小小一圈金色花纹,竞使整个墓室都充斥一片金光。

  桑琼总以为那风声鹤唳“遥遥武库”中的“冰针”

  “火树”

  “千年冰蚕蛹”,或者传闻的“云芝”

  “雪参”

  “何首乌”……这些都是稀世难求的珍品了。如今一见这株“金边茯苓”,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瑰丽、奇特、炫目夺魄的异种奇珍,任何人只要触及它放射出的幽香,只要目睹它华丽绝世的形状,不用冉问,已经猜想得到它的珍贵身价。

  目瞪口呆,意驰神眩,不知怔了多久,耳边响起耶律翰轻轻的感叹声,说边:“这就是罕也难逢的千年金边茯苓个,为了它,老夫在这荒林孤坟中,固守了十年………”

  桑琼由衷地赞道:“难怪前辈茹苦自廿这的确是一株神物。”

  耶律翰国间异采,道:“不错,是一株神物;老夫相信谁见都会起心据为已有,你说是吗?

  桑琼心弦微震,连忙轻轻盖上棺盖,含笑道:“老前辈错了,应该说:谁见了都难免惊羡赞叹,若说人人都想据为已为,则未免以偏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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