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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欧阳玉儿凄声叫道:“爹爹!女儿是因他一身武功尽废,所以——”

  话犹未毕,欧阳天寿已霍地从椅上跳了起来,叱道:“你眼里还有我做爹爹的?这些年来,爹爹怎么告诫你?你还记不记得?”

  欧阳玉儿吞声道:“女儿不敢忘记爹的训诲,但是,您老人家跟桑伯伯当年情谊深厚,女儿不忍见死不救……”

  欧阳天寿怒不可遏,震声喝道:“住口!当年旧谊,早已断绝。他姓桑的不配跟欧阳家往来,你不遵父训,就是不孝,私授藏珍图,就是不忠,爹养了你十八年,难道竟不如姓桑的畜生么?”

  欧阳玉儿双膝一届,扑地跪下。热泪横流道:“女儿怎敢有负爹爹养育大恩,但东庄覆灭,桑伯伯只有他一个儿子,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求爹爹念在武林同源,放开昔年恩怨,仗义援手,女儿宁愿承当不忠不孝的罪名,任凭爹爹重责。”“

  欧阳天寿气得脸色铁青,混身颤抖,戳指骂道:“好畜生!气死我了——”

  紫燕等急急离座,一字儿都跪在地上,齐道:“爹爹息怒,五妹年轻,求爹爹宽恕她出言大梗直,女儿们会慢慢开导她。”

  欧阳天寿怒吼道:“你们早为什么不阻止她?都是死人吗?”紫燕等不敢出声,只有低头饮泣。

  旁边的艳琴连忙含笑劝道:“老爷子,何必为一点小事生这大的气呢!玉姑娘是老爷子亲生骨肉,哪里真会不念养育之恩,反去帮助外人?其中一定另有隐衷,也许是路上太劳累了;且歇息一夜,明天再详细商议吧!

  一面暗向欧阳玉儿和紫燕等示意,又道:“姑娘们也别多说了,请先回房歇息,老爷子正在气头上,百事忍一句,千般委屈,总念在骨肉尊长情份。”

  紫燕强忍泪水,轻轻叫道:“五妹,别让爹爹生气了,走吧!”

  欧阳玉儿含泪叩头,站起身来,哑声道:“爹!原谅女儿无礼,您老人家一生豪义,想不到也变得心胸如此狭窄……”

  一句话没完,欧阳天寿陡然双目怒张,暴叱道:“畜生!大胆!”

  三燕都吃了一惊,同声叫道:“五妹,你疯啦?”

  欧阳玉儿一仰泪脸,大声道:“我没有疯!我也不想再惹爹爹生气,可是,谁叫我生长在欧阳家?谁叫爹爹又只生我一个女儿?父女同命,我也不能不关心,哪怕忠言逆耳,说了就死,也死得瞑目,爹爹,您老人家准不准女儿再说一句真心话?”

  艳琴和三燕尽皆骇然失色,忙欲劝阻,却被欧阳天寿挥手震退,这时候,欧阳天寿已气得咬牙切齿,用手指着欧阳玉儿,怒喘良久,才迸出一句:“畜生!你…………你说!”

  欧阳玉儿眸中泪光流转,竟无一丝惧色,哽咽道:“这些年来,爹爹变了。”

  欧阳天寿哼道:“我变了什么?说!”

  欧阳玉儿缓缓道:“爹爹当年急公好义,豪气干云,天寿宫未创立以前,侠誉盛隆,备受武林同道崇敬,所以,创宫之初,万方驰贺,江湖豪客,武林俊彦,谁不以结识爹爹为毕生荣幸,宫中经年高朋满座,燕京道上,永定河中,舟车驷马,络绎不绝

  欧阳天寿冷冷岔口道:“你不必尽说这些粉饰之词,只说心里要说的话。”

  欧阳玉儿语气一顿,接着说道:“可是,近几年来,天寿宫虽然仍负虚名,却已经门庭冷落,旧谊疏远,昔日宾朋,都相率裹足,不再到天寿宫走动,爹爹难道没有感觉到?”

  欧阳天寿怒目道:“天寿宫又不是做生意的茶肆酒楼,人家不来,莫非还要我去求他?”

  欧阳玉儿颤声道:“爹错了!这是因为爹只图逸乐不复有当年豪气,武林正义,爹已经漠不关心,人家对天寿宫畏而无敬,才失去了亲近的兴趣……”

  欧阳天寿断喝道:“胡说!、我欧阳天寿并不希罕谁来亲近,天寿宫也不是为了什么武林正义才创立的,就算我好逸恶劳,又有什么不应该?你这畜生竟敢妄论尊亲!”欧阳玉儿含泪道:“女儿不敢存侮慢之心,但却替爹爹半生英名觉得惋惜。”

  欧阳天寿冷笑道:“有你这种女儿,英名声誉迟早都是空,难为你倒说得出‘惋惜’两个字来。”

  欧阳玉儿嗪首一昂,倔强地道:“女儿自问未做羞辱门风的事,也没有使天寿宫声誉受损,相反地,一心一意想为爹爹化解宿怨,冰释旧恨,不愿您老人家担上自私寡情、负友忘义的恶名。”这些话,登时又勾起欧阳天寿的怒火,厉叱道:.“我有什么宿怨旧恨要你去化解?我有什么负友忘义的恶名要你去冰释?你说!”

  欧阳玉儿毫无怯意,朗声道:“爹爹本与卧龙庄桑伯伯交称莫逆,情谊弥深,东庄遇难坐视不救,这不是自私寡情是什么?如今桑哥哥家毁人伤,命在旦夕,爹爹不念旧谊,拒赐援手,这不是负友忘义是什么?多年通家之好,一旦绝情断友,老死不相往来,假如没有宿怨旧恨,怎会如此……”

  欧阳天寿一声怒吼,震得大厅门窗格格乱响,壁间灯火熄了大半,眼中血丝遍布,杀气腾腾,暴叫道)”畜生!你敢再提一句东庄桑家,我就一掌劈了你。”_

  紫燕等从未见欧阳天寿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心里都惊悸颤抖,不敢出声,只有焦急地向欧阳玉儿摇手示意。

  艳琴连忙拉住欧阳天寿袖口,颤声道:“玉姑娘,你就少说一句吧!老爷子的脾气,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欧阳玉儿含着满眶热泪,木然点了点头,但却并无怯惧之意,反而平静地说道:“女儿是爹爹所生,死在爹爹掌下,可说死得其所,只要爹爹自问没有亏负桑伯伯的地方,女儿虽死也安心了……”说着,三度屈膝跪了下去。

  欧阳天寿暴怒如狂,挺身跃起,一振手臂,将艳琴直摔两丈以外,巨灵之掌猛扬,径向欧阳玉儿当头劈落。

  欧阳玉几双目一闭,挤落两滴泪水,竟然不闪不避,默默待死。

  这时候,三燕再也顾不得害怕,惊呼声中,墨燕和黄燕双双扑上前去,一齐抱住欧阳天寿腰部,紫燕却横身挡在欧阳玉儿前面,哀叫道:“爹爹!您老人家掌下留情啊——”

  欧阳天寿掌心已下落一半,猛烈的罡风,险些将紫燕卷倒地上,迫得一顿掌势,沉声叱道:“闪开!别惹我连干脆你们三个一齐毙了!”

  三燕哪肯放手,都哭道:“爹爹要杀就杀了我们三人吧!只求饶了玉妹妹,你老人家就只有她一点骨血……”

  欧阳天寿一顿脚,地上石砖尽成粉碎,猛翻掌,罡风穿门而出,遥遥击在厅外五丈远一棵大树上,“轰”然暴响,两人合抱的一棵大树竟被拦腰劈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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