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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这老少七人,都是不惯拘束的,在船舱里问了许多天,早就不耐烦了,一旦登岸,仿佛龙归大海,虎入深山,一个个兴高采烈,大感舒畅。尤其悟非和悟果两个野和尚,更是肆无忌惮,一路上手不离酒,酒不离口,恨不得整日泡在酒缸里才称心。

  偏偏常无惧也是个豪放不羁的人,又最爱喝酒,只要不耽误赶路,非但不加约束,反而常与想偕畅饮。

  一行七人自离开杨柳青,取道固安直越宛平,途中只顾赴行,抵达长辛店,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常无惧见马力难继,便传话在长辛店过夜,第二天渡河,却命霍豹连夜换马回庄,先行通知。

  这一安排,可乐了悟非和悟果,刚下马落店,便邀约海云道:“云哥儿,咱们今夜痛痛快快喝一夜酒,谁先醉谁请客,怎么样?”

  海云摇头笑道:“抱歉,恕不奉陪,我宁可睡觉,犯不上请客。”

  悟果又问盛彦生道:“老弟,你干不干?”

  盛彦生也摇摇头,道:“我眼睛不方便,相陪也觉无趣,你们还是邀常三爷去吧!”

  悟果道:“三爷虽然能喝,老要他请客不好意思,输了咱们又不情愿,这倒难找对手了。”

  小龙接口道:“别吹大气,我跟你们赌。”

  悟果晒道:“你也能喝酒么?”

  小龙道:“旁的不能,喝酒还不能吗?你不要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

  悟果想了想道:“不错,你家里是卖酒的,只怕真能喝同几杯不过,咱们话说在前面,谁输了谁付钱!”

  小龙道:“当然!当然!”

  三个人各抱了一坛酒,躲进房里赌喝去了。盛区生自从练习双镐剑,每晚不肯中辍,也独自回房练剑。海云帮着常无惧照又好马匹,然后回房歇息。

  但是.奇怪得很,他分明已很疲倦,躺在床上却转侧无法。。睡,起初还隐约听见隔房有赌酒笑闹的声音,后来渐渐声寂人静大约都喝醉了,自己却始终未能成眠。

  静夜不寐,远处传来一声声更鼓.倚枕默计,已届四更,车眼便要天亮了。

  正自朦胧之际,纸窗上突然响起“「「”两声轻响。

  海云猛可从庆上一跃而起,急急披衣下床。

  “「、卜”窗外又轻轻扣指三下,同进有人低唤道:“海云:海云!”

  海云初以为是小龙,继而想起,小龙总叫自己“海大哥”,从未直呼姓名,不由顿生警惕。

  这是一家简陋的小客栈,房门朝着天井,后面窗外,是一片荒地,虽有院墙,只是土筑的矮墙,不过四五尺高,墙外便是田畴,毫无隐蔽之处。

  海云佩好双镐剑.并不理会后面窗口,轻轻拉开房门,却由天井绕了出去。

  他一出天井,身形倒比纵,飞快地掠过房顶,落在窗外矮墙墙头,展目四望,竟不见人影。

  咦!奇怪,分明有人扣窗呼唤,怎会见不到人?莫非闹鬼了不成?

  海云皱了皱眉,再次掠身,出墙头飘落窗下。

  谁知就在他落地的刹那,“嗖”的一条人影由墙根暗处激射而起,闪电般飞出墙外。

  海云按剑旋身.一式“到翻云”.紧跟着又回到墙头上.他自练“双搞剑”,目力已远胜从前,略一凝视,早看清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身材比小龙略高、穿一件蓝布短斤,正沿着田埂飞纵而去。

  墙外阡陌相连.一望无际,那男孩虽然奔驰迅速,却难逃出海云的视线.当下提一口真气,紧紧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後.飞快的掠过数亩旱田,那男孩突然转向.重又绕回镇街。

  海云紧追不舍,心里却暗暗诧异:这男孩深夜扣窗直呼自己的名字,不会没有原因,现在为什么又只顾奔逃,一句话也不说?

  想到这里,便沉声喝道:“这位小兄弟,有事何不留步谈谈?”

  连叫了两遍,那男孩充耳不闻,一溜烟穿过镇街,径问前面一片竹林奔了进去。

  海云追到林边,不见男孩的踪影,冷然一笑,道:“凭这区区竹林,便能唬得住人么?”扶一扶剑上环链,大步而入。

  入林未及百步,只见一座破败的庙宇挡住去路。

  这破庙四周荒草丛生,墙倒匾歪,遍地碎砖残瓦,显见是座久断香火的废庙,然而,庙内竟然亮着灯火。

  海云看得大感惊奇,朗声道:“在下海云,请问庙中是那位朋友?”

  破庙中传出一个微带颤抖的声音道:“少岛主到了,快请进来。”

  随着话间,庙门“依呀”一声冉冉启开,一缕烛光,洒落阶前  海云脚下斜退了半步,凝目望去,但见大殿上业已梁塌檐倾,满布着蛛网,龛中神像也残缺不全,迎门一张旧神案上,却点着一支蜡烛。

  夜风拂面,灯影摇红,神案前,分放着两只蒲团,左首一只空着,右首蒲团上,侧坐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裹在一条灰黑色的厚毡内,既看不见面目,也分不出是男是女?

  海云凝目打量了一下,拱手道:“敢问这位朋友……”

  那人低声接口道:“少岛主不必问我姓名,但请放心,彼此是友非敌,深夜恳邀,亦无恶意。”

  海云微笑道:“纵有恶意,在下也不畏惧。”昂首举步,跨进了大殿。

  那人略微折了折身,道:“荒林野庙,无以待客,少岛主多多包涵,请将就些坐吧。”

  海云道:“多谢。”

  盘膝坐在对面蒲团上。

  他目力精锐,十丈外可辨蚊蝇,临坐时,已将整个大殿内控视了一遍,殿内除了这全身裹灰毡的怪人,无第三个人。

  坐定之后,又聚目凝视对面那位怪人,无奈他浑身被灰毡裹得纹风不透,只露出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海云暗中凝神戒备着,口里却平淡的问道:“方才那位轻功极俊的小兄弟,想必是朋友所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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