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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游着游着,手指突然触摸到一样东西,好渴竟是一双男人的脚。

  海云吃了一惊,定神细看时,才认出原来是盛彦生沉在河底,双手紧紧抱着一块大石头,口鼻间不断问外昌着气泡,业已两眼发白,眼看快要受不住了。

  显然盛彦生也是被迫入水躲避那些黄衣人的,却因不识水性,无法换气.又不敢浮出水面,才死命抱住一块石头,在河底苦苦支撑着。

  海云急忙点闭了他的四肢穴道,一手扶着他的腰部,一手划水泅行,同时将芦苇管插进盛彦生口中,使他可以在水中呼吸换气,不致感到窒闷。

  因为带着一个人.逆水游泳太过吃力.海云不得已,只好掉头顺水而下。

  湍湍激流一泻千里。

  海云在河水中整整漂流了一夜,直到天露曙光.人也精疲力尽,才带着盛生在一处僻静的河岸边蹒跚登岸,一踏上陆地,便疲倦得倒卧于地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红日当空、衣履俱已半干。

  海云探揉眼睛爬起来,只见盛彦生仍然真挺挺躺在地上,腹胀如鼓,分明吃了不少水,便替他解开穴道,挤压肚里的积水,忙了好一阵,盛彦生才悠悠醒转过来。

  当他睁眼睛,看清是海云自己身边一急忙翻身坐起,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看见祸水双侣没有?”

  海云摇头道:“咱门连性命都差一点断送,那儿还顾得祸水双侣?”

  盛彦生连声道:“这么说,一定被他们脱身走了?唉!可惜……”

  海云道:“莫非盛兄曾经发现过他们?”

  盛彦生跌足道:“怎么不是!我就是为了追踪他们,才跟到河去的。”

  海云微惊道:“当真么?”

  盛彦生道:“自然是真的,咱们在芦苇中分手以后,没多一会。我就将丑矮子摆平了,正在各处寻你,却看见男女两个人从芦苇中钻出来,匆匆向河里奔去。”

  海云道:“那两人长相如何?”

  盛彦生道:“当时天色太暗,面貌看不真切,只瞥见那男的身,高大,女的却很瘦小,而且,那女子背后还背着一只豹皮制的革囊。”

  海云先声道:“哦!是他们。”

  盛彦生接口道:“我也觉得他们很像传闻中的祸水双侣,急忙尾随追了过去,却不料他们竟笔直奔进河里。两个人都沉入水底不见了。”

  海云道:“他们会泅水吗?”

  盛彦生道:“谁知道?我只看见他们跳进河里,再没见浮起来.心里一急,便也跟着跳了下去,竟忘记自己根本不识水性。”

  海云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盛彦生道:“我闭住一口气,在河中摸索了一阵子,毫无发现.再想回到岸上,业已由不得自己。正自手忙脚乱,欲等呼救,忽然水里有人将我两腿抱着向下一扯,直沉到河底,又有人在我头上重重击了一拳。我冷不防呛进两口水,张臂一抱,好像抱住了其中一个人,以后就失去知觉了。”

  海云骇然道:“你没有弄错?果真是被人拖到河底去的?”

  盛彦生道:“绝对不错。而且分明是两个人,一个抱我的脚,一个击我的头。”

  海云颔首道:“那一定就是祸水双侣了。由此看来,他们不仅是由河中逃走的,而且更在黄衣人出现之后才潜又离去,只不知他们是向下游脱身的?还是逆水而上?唉,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盛彦生道:“难道我抱着的一个意不是他们之一么?”

  海云苦笑道:“那只是河底一块大石头。”

  盛彦生脸上一红,道:“可是,我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见我陷险挣扎,尽可自己逃走,为什么要将我打昏,拖下河底去呢?”

  海云道:“祸水双侣已成惊弓之鸟,他们大约是怕你呼叫出声,惊动了岸上的黄衣入。”

  接着,又把窃听黄衣人谈话的经过,大略述了一遍,最后道:“咱们虽然没有截获祸水双侣,总算了解了他们一部份来历.这证实小弟的猜想没有错。所谓祸水双侣,原是和那些黄衣人来自同一神秘的地方,因为他们叛离脱逃,那些黄衣人才万里追踪截杀,欲得之而甘心。”

  盛彦生却愤愤道:“可惜我不识水性,被他们溜了,下次再遇上,可没有这般好办了。”

  两人在河边路作调息,看看时已正午,衣服也差不多全干了。盛彦生问道:“海兄,咱们现在到那里去?”

  海云想了想道:“小弟追踪祸水双侣未获成功,反将表妹夫陷人手,如今进退两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盛彦生道:“既然如此,咱们先把肚子填饱再作打算吧.只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可有酒楼饭馆?”

  海云四面望望,说道:“那边有个城镇,咱门且先进城去,顺便打听一下。”

  盛彦生应声好,当先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走了顿炊时刻,抵达城下。两人抬头一看.才知道这儿竟是玉昙县城,距离燕山已在七十里外。。

  进得城内,寻了一家大酒楼,上楼入座.盛彦生便呼酒叫菜,满满摆了一大桌子,举箸笑道:“海兄,别客气,先喂肚子,后谈大事。”

  实在两人肚子早饿了,当下也不再谦让,大块肉,大碗酒,各自吃喝起来。

  等到酒足饭饱,盛彦生拍拍肚子道:“想不到这小地方,酒菜还算不坏,海兄,你看咱们这身衣服多不够体面.且去街上卖几套换换如何?”

  海云道:“正是。”

  他倒并非感觉自己的衣服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盛彦生那一身破衣烂鞋、实在应该换换。

  盛彦生随招呼伙计结账,问道:“算一算,多少钱?”

  伙计点完盘碗,含笑答道:“酒菜一共五钱七分银子。”

  盛彦生道:“不贵,算一两银子好了,多的赏你作小费。”

  伙计连忙鞠躬道:“谢谢公子。”

  盛彦生却不付账,同海云摆摆手道:“海兄,给他一两银子、咱们再去卖衣服。”

  敢请他身上连一分钱也没有,竟是慷他人之慨。

  海云微微一笑,取出银子付了酒菜钱,盛彦生又昂首阔步领先下楼,准备去逛估衣店了。

  那时的估衣店并不专卖旧衣,也有现成的崭新及眼出售,并且店中备有裁缝师传,随时替顾客修改衣服长短。

  盛彦生专找那铺面大的衣店,专拣那质料好价钱贵的衣袍,买了一套又一套,从头到脚,由内至外,全部行头换新。同时当场脱下旧衣,换上新装,穿不完的叫伙计用布包起来,总有好几十斤,老大一个包袱。

  当然,付钱的全是海云。

  这还不算,当他看见海云自己只买了一件极普通的细布儒衫,还一脸正经的训道:“海兄,不是我说你,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有钱就得打扮,干万别心疼银子,这年头狗眼看人低的人太多了,像我以前一袭破衣,自命高雅,真不知受了多少肮脏气。”

  海云微笑道:“衣服要看穿在什么人身上,像盛兄一表人材.理当衣履鲜明,小弟自忖平凡,还是藏拙些的好。”

  盛彦生正色道:“这话就不对了,常言说:三分人材,七分打扮。你越不修饰,就越让人瞧着猥琐,走走走!我再替你挑选几套漂亮些的,包你脱胎换骨,完全变一个人。”

  说着话,正好经过一家估衣店,盛彦生不由分说,拉着海云就往里走。

  两人刚进店门,恰巧也有两人由店里出来,彼此擦身而过,海云忽然轻咦了一声。

  那两个人一高一矮,身上都穿着半新旧的青色儒衫。其中高的一个头戴文士巾,巾沿直压到蛋际,矮的一手里拿着一把扇,扇面半开半阖,有竟无竟掩着嘴部;两人全低着头,疾步向西街而去。

  盛彦生诧异的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两个人?”

  海云摇摇头没有回答,目光却瞬也不瞬注视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

  盛彦生道:“既不相识,尽看什么?咱们还是办咱们的事吧!”

  “不!”海云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盛兄仔细看看,那矮小的一个走路是不是有些不对?”

  盛彦生漫不经心的望了一眼,笑道:“有什么不对,那人只是穿了一双太大的鞋子,走路有些拖泥带水罢了。”

  海云低声道:“正是,那人鞋子太大,身材却大纤小,分明是女扮男装。”

  盛彦生一怔,道:“女扮男装又如何?”

  海云道:“小弟怀疑他们可能就是祸水双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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