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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田继烈捻须大笑,道:“过奖!过奖!刚才是你存心相试,手底留了余地,否则,老朽不跌进江里才怪哩!”

  两人重新见礼,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接着,田继烈问起到襄阳来的原因。

  郭长风毫不隐瞒,由金陵受雇行刺开始,到小强被“三目血蝇”所伤为止,将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道。

  田缮烈听了,面色凝重地道:“关子那位黑衣少女和林元晖之间的恩怨,我不愿妄加揩测,但我要奉劝你一句话,私探‘红石堡’的事,你最好要三思而行,千万不可莽撞。”

  郭长风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说那‘式石墨’地势险峻,很难进去?”

  田继烈道:“不仅地势险峻,而且堡中高手如云,机关遍布,要想从那儿救人出来,实在太难了。”

  郭长风道:“莫非老前辈曾经去过红石堡?”

  田继烈沉重地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曾经先后去过红石堡两次,第一次连吊桥都无法越过,第二次虽然侥幸进入堡内,却险些不能活着逃出来,从那次失败以后,我才决心将左腿斩断,换装了这条木制的假腿。”

  郭长风诧道:“红石堡和老前辈的左腿有何关系?”

  田继烈道:“我这条左腿自从患染怪病,遍求名医,都无法查出病因,当时听说红石堡的‘子母金丹’,乃是疗伤圣药,能治百病,我为了求治腿病,便亲自找去红石堡……”

  郭长风道:“见到了秦天祥没有?”

  田继烈恨恨道:“见是见到了,可是那匹夫推说‘子母金丹’只治内伤,不治外伤,竟连堡门也没让我进去便扯起了吊桥,任凭我苦苦哀求,全都置之不理。”

  郭长风道:“后来呢?”

  田继烈道:“后来,我又转托一位跟秦天祥颇有交情的朋友出面,代为情商恳求,也被那匹夫一口拒绝,我一气之下,就趁夜潜入了红石堡,准备偷他一粒,不粒却险些被困在机关内,身上连中数十枚弩矢,才负伤逃了出来,从此,自知病愈无望,只得听从一位医者的劝告,将左腿锯去,匿隐偷生。”

  郭长风听了,却欣然而喜,道:“多谢老前辈赐告这番经过,此去红石堡,晚辈一定要顺手偷它几十粒‘子母金丹’出来,广赠天下同道,替老前辈出出这一口怨气。”

  田继烈道:“你知道了红石堡的凶险,还要去么?”

  郭长风道:“为什么不去?当年老前辈既然孤身进入堡中,至少证明红石堡并不如传说的凶险。”

  田缮烈道:“可是,你别忘了,我当年是负伤进出来的。”

  郭长风道:“那是因为老前辈左腿本已染病,行动不便,又无人接应,才落得功败垂成,晚辈有此前车之鉴,步步小心,就不致再蹈覆辙了。”

  田继烈摇头道:“郭老弟,你虽然艺高胆大,红石堡却无异龙潭虎穴,一世英名,得来不易,万一失手栽了筋斗……”

  郭长风笑道:“老前辈请放心吧,晚辈有林百合林姑娘同去,必要时,多少会得到些方便。”

  田继烈沉吟了一会,轻叹一声,道:“好吧!你一定要去,我也拦不住你,咱们爷儿俩索性陪你一同去,或许能对你略有帮助。”

  郭长风大喜,道:“能得到老前辈鼎力相助,那真是太好了!”

  田继烈道:“咱们未必能帮你多大忙,只是有当年失败的经验,可以从旁提醒你加以注意,不过——”

  语声微顿,才接道:“我已经退隐多年,不愿再卷入扛湖是非,最好能够避免跟林元晖的女儿见面。”

  郭长风道:“这不成问题,晚辈自会安排。”

  于是,又商议了如何分途上路,以及会晤联络的方法,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奇怪的是,田继烈和郭长风年纪相差一倍有余,彼此又从未谋面,居然一见如故,连憨小子石头,也跟郭长风相处得极为亲热,满口大叔,就像一家人似的。

  天亮了,田继烈检视过小强的外伤,亲自进城配药,石头便升火做饭,侍候郭长风和小强饱餐了一顿。

  等到药买回来,替小强敷了伤,又将渔舟移往偏僻无人处。以便人能安静地休息。

  郭长风一向行事机警,不肯轻易信任他人,唯独对田继烈祖孙俩,却深信不疑,饭后,倒头便睡,毫无戒惧之心。

  接连两夜未睡,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沉才醒。

  郭长风见天色已经傍晚,连忙一骨碌爬起身来,焦急地道:“槽啦,睡误事了,老前辈请赶快开船送我到对岸去……”

  田继烈道:“去对岸做什么?”

  郭长风道:“我和林百合约好黄昏时在樊城渡口见面,现在天已傍晚,她一定等急了。”

  田继烈微笑道:“放心,误不了事的,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郭长风探头一望,脱口道:“这就是樊城渡口?”

  田继烈道:“可不就是么,刚才你睡得正香,老朽早移船过江了。”

  郭长风赶忙道谢,转身便想下船。

  田继烈伸手拦住道:“慢一点,先把脸上易容药膏洗干净再去,省得人家姑娘不认识你。”

  郭长风这才记起昨夜在客栈,曾改扮成小强,一直忘了洗去易容药膏,忙又称谢,掏水洗脸。

  田继烈又道:“老弟,咱们还是那句老话,暂时不想跟林家姑娘见面,如果你无法抽身回来,咱们就在约定地方碰头,小强有咱们爷儿俩照顾,你尽可放心。”

  郭长风拱手长揖,道:“如此,我先谢谢老前辈了。”

  田继烈道:“谢倒不必,可千万记住老年人的话,跟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结伴同行,固然很愉快,但最容易惹人注目,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才好。”

  郭长风唯唯受教,又叮咛了小强一番,才离船上岸。

  渔舟停泊的地方,距渡口不过一箭之遥。

  这时,天色将晴,襄樊之间最后一班渡船刚靠岸,渡口人群熙攘,都是归心似箭的旅客。

  郭长风大步挤进入丛中,运目四望,却未看见林百合和樱儿。

  他担心彼此会在纷乱中错过,连忙又退了出来,寻了一处较高的土坡,居高临下,仔细地搜寻。

  渐渐地,渡客都已散尽,只剩下几名水手在系缆加碇,准备收渡过夜了,仍然不见林百合的影子。

  郭长风不禁沉吟!

  莫非计划已被秦天祥发觉,她们不能来了?或者她们来得太早,等不到自己,已经先离开了……”

  正在猜疑,忽觉有件尖硬的东西,猛然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紧接着,一个低沉声音喝道:“姓郭的,不许回头,否则,我就在你腰上戳一个洞!”

  郭长风屹立不动,缓缓道:“朋友是谁?”

  那人冷笑道:“你别管我是谁,只想想你自己干的好事。”

  郭长风道:“我睡了一天觉,刚醒不久,并没有干什么好事呀?”

  那人道:“哼!你阴谋行刺,敲诈巨款,现在居然又想诱拐少女离家出走,事证昭昭,还想抵赖不成?”

  郭长风哦了一声,忙道:“原来你指的这件事,这完全是冤枉。”

  那人喝道:“怎会是冤枉?”

  郭长风道:“若说行刺,我何曾伤过一个人?若说诈财吧,我非但没有敲诈,反而替人家调借过七万五千两现银……”

  那人道:“就算行刺和诈财,你都有理由推诿,这诱拐良家少女离家出走的事,总该没有话说了吧?”

  郭长风道:“这更是天大冤枉,我根本没有干这件事,都是樱儿那丫头出的主意。”

  那人怒叱道:“你说什么?”

  郭长风道:“真的,事情全是樱儿一手造成的,怂恿林百合离家出走的是她,昨天来客栈约我去私会的也是她,现在装神扮鬼的更是她——”

  最后一个“她”字余音未落,突然旋身出掌,左手反扣那人的腕肘,右手已将她的长剑夺了下来。

  那人连闪避或反抗的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兵刃业已脱手,气得抡拳就打,骂道:“姓郭的。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得了便宜卖乖,却把罪名全推在人家头上,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郭长风笑道:“樱儿,这不能怪我,是你先把我骂得一文钱不值的!”

  樱儿跺脚道:“人家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却真骂人家。”

  郭长风道:“我早就听出你的声音了,所以故意逗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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