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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哪知就在他泄气之际,正准备想个什么方法,逼出几名道士来,捉住追问剑谱藏匿之所,倏然间,耳旁忽闻又是一记清脆的云板声响——“当”!

  这一声响,恍如击中了全宫机钮中枢,响音未毕,就听得阵阵轧轧机声传来。唐百州此时立身处正是一处丹室,原本前后均有门户可通,谁知一阵机声过后,迅速的“蓬蓬”两响,两端门上各落下一块铁板,将房门封住。而且,轧轧机声不止,似觉整栋房屋,均在动摇震荡,梁上悬着的油灯,也明显地在剧烈摇幌着。

  论起这情形,正如像强烈地震,唐百州跟见房门已闭,心中诧讶不已,又急小绢和小翠困在别室中,不知是否也遭遇到同样情形,忙不迭挺剑纵身,跃登窗口。

  直至他人已到了窗口,这才发觉原来连窗口也早被指拇精细的钢条拦死,所有可逃之路,尽都遮断。

  唐百州尚不太吃惊,腾身跃上横梁,翻掌猛击房顶,想将屋瓦震飞,可以脱身出困。哪知道一掌劈出,蓬”的一声闷响,劲风四荡,屋顶却分毫未伤,唐百州这才骇然,敢情人家这整栋房屋,全是钢铸铁造,一旦入困,就再也出不去了。

  然而,惊骇虽是惊骇,他对脱身出险,却尚未完全绝望,皆因他手中所持“玄铁剑”削铁如泥,自忖只要花一些功夫,不难将窗口钢条斩断。是以最令他心急的,倒并非自己脱身之事,而是小绢小翠现在安危。他说不出原因的变得非常关切她们俩,直比关怀自己更甚,这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私情和欲念,但他不能否认的在喜爱着她们,是父女的爱?兄妹的爱?他懵懵懂懂说不上来,只觉得都有些像,又都有些不像。

  也许那正是介乎二者之间的吧?一个中年独身的男人,往往会有这种奇特玄妙的异样心境,尤其当他面对如此娇艳纯真花朵似的女孩子的时候。

  这种关切和幻觉,使他提剑怔怔地立在牢笼似的房中,一时间竟连破困脱身也忘了。

  摇曳逐渐静止,小小的丹室,又恢复了原来的沉静,这真是一个巧妙的陷阱,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一代大侠唐百州困在笼子里。

  蓦然间,寂静的房门钢板上响起“叮叮”金属敲击声响,唐百州倏地惊觉,忖道:别是她们正巧用在隔屋,在敲击墙壁,寻觅出路?当下急忙纵身跃近门边,倒转“玄铁剑”柄,正想也轻敲墙壁,使她们也知道自己被困的所在。

  谁知他刚刚举起剑柄来,却突听得房门钢板上有一个小孔上传来咯咯的刺耳冷笑,浮尘子阴沉的声音说道:“唐大侠,适才你那神气威风那儿去了?贫道等以礼相商,你恃强不肯答应,现在怎么样?瓮中之鳖,贫道如要伤你,那真是比反掌还易哩!”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得意已极。

  唐百州泰然答道:“杂毛,别以为就凭你这小小铁屋,便能困得住姓唐的,少时恼得唐某性起,一顿利剑,剁你一个稀烂。”

  浮尘子显然凑眼在孔上,将室内情形窥探得清清楚楚,闻言阴阴笑着道:“不是贫道说句使你泄气的话,你如想仗着宝刃,便能将窗上钢条斩断,那真是在做梦了。唐大侠,现在你就尽请去试试如何?”

  唐百州大怒,提剑拧身便跃登窗台,喝道:“好,就叫你看看唐某锈剑的好处。”抡起“玄铁剑”,对准窗口钢条,就是一顿猛劈。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之后,再看那窗条,竟然只留下浅浅几处剑痕,钢条仍然是钢条,并未折断。唐百州吃了一惊,连忙检视锈剑,幸好井未碰损,但似这样欲将这拇指粗细十余根钢条斩断,委实也极为不易。

  浮尘子的声音又咯咯冷笑起来,说道:“唐大侠,你现在知道青阳宫这种特制钢条,不是仗着剑利便能毁损了吗?贫道再叫你见识见识这丹室的妙处。”

  话音一落,就听“咔嚓”一声轻响,紧跟着,整间丹室,突然由慢而快,迅捷的旋转起来。唐百州吓了一跳,慌忙跃回房子中央,脚打千斤坠,奋力稳定身形,那知这房子宛如滚桶,越转越快,令人头晕目眩,难予克制。唐百州身不由己,天旋地转一跤跌倒,人随着旋转之势,连站也无法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弄得狼狈不堪。

  唐百州人虽疯傻,经过几次起而复跌,却突然触动灵机,心中默默认准了房屋旋转的方向,然后一鼓作气,腾身跃起。身在半空中陡然拧腰转面,和旋转的方向相背而止,脚才沾着地面,不等被那转动之力牵动,顿时发足狂奔,脚尖轻着地面,人又凌空拔起,似这样双脚交替,和逆向奔跑一般,虽然并未能移动身子奔向前去,但却再也不会随着屋宇旋转而立足不住了。

  他刚刚松得一口气,不一会,丹室却渐渐静止下来,浮尘子的声音又在门外笑道:“哈!唐大侠,亏你绝顶聪明,能想这个法儿,这倒是咱们当初设计建筑青阳宫的巧匠始料所不及。但是,唐大侠,你这方法虽妙,应付短时则可,贫道如不停机钮,让它连转三天三夜,岂不把阁下活活累死?况且,这丹室妙处尚不止此,唐大侠是否有意一一领略?”

  唐百州这时候脑袋还在晕,颓然坐地,心知他这笼子必然尚有其他缺德设计,目前犯不上作他的试验品,只得有气无力答道:“杂毛,你们做这缺德机关,只怕下一辈子还要当道士,永远不得超生。”

  浮尘子嘿嘿冷笑,道:“来生修积,勉强不得,这一点倒不需唐大侠费心。如今贫道旧话重提,再问阁下一句,青阳派无意与你等结这无缘无故的仇家,而‘灵蛇剑谱’,确非得自令师兄之手。家师宏量宽大,适才传下令谕,有意纵放你等出宫,但须得阁下同意将‘灵蛇剑谱’暂借本派一年,到期自能原物奉还,彼此不伤和气。”

  唐百州听了大怒,不禁疯性又发,喝道:“剑谱乃我师门呕心泣血之物,怎能凭空便借给你们?譬如我要借你师父来当儿子,只借一年,期满后仍然还给你做师父,你可愿意吗?”

  浮尘子声调突然一沉,大约也被他这几句疯话气极了,叱道:“姓唐的,贫道是恪遵家师息事宁人慧意,才与你这被擒之人洽商,你这厮怎的出口伤人,嘴里不干不净的?”

  唐百州反而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吃亏的事不干?‘灵蛇剑谱’是我唐某人师门遗物,被你们巧取豪夺,杀人劫来此处。唐某力如能及,誓当夺回剑谱,兼替受害的师兄报仇,力如不胜,了不起拿这条命跟你们拼了,剑谱是万不能白让你们的。”

  浮尘子冷冷一笑,道:“你这点愚忠,实也堪怜,但剑谱虽在咱们青阳派手中,贫道口口声声早已告诉你,并非咱们从令师兄手中夺来。你要报仇,也该找那放火杀人的真凶,却怎能平白硬给青阳派这份莫须有的罪名?”

  唐百州道:“胡说,剑谱又没有长腿,能自己跑到你们青阳宫来?你说下手杀人焚屋的另有其人,那人是谁?你不说出来,我就认定是你们这些杂毛干的。”

  浮尘子冷哼两声,略作沉吟,道:“好吧,贫道就将得书经过,说给你听,你总该相信此事实与青阳派无干了?须知道爷们并非怕你,实是不愿代人受过,跟你这种浑人夹缠不清。”

  唐百州嚷道:“你说,你说,只要你所说是实,别说你骂我浑人,你就骂我是你的祖宗,我也不会生气。”

  浮尘子咽了一口唾沫,想想宫中这时候所遭劫难,只能强将喉边的气愤又压了下去,冷冷说道:“那日贫道师兄弟三人,奉命赶往终南,本意也是要抢先下手,夺取‘灵蛇剑谱’的……”

  唐百州听到这里,突然插口骂道:“好杂毛们,存心不良,论理就该杀了!”

  浮尘子一顿,忍住气,又接着道:“……但当我们赶到终南山,却大出意外地看到令师兄梁承彦大侠那栋茅屋已经被人放火焚毁,显见已有他人先我们而至,下手把剑谱弄去。贫道等在火场边略作寻觅,紧接着便发现刁家寨的人亦已赶到,于是隐身窥听,知道他们也是刚来乍到,那剑谱竟不知已被何人得去。当时,咱们衡量情势,觉得犯不上和刁家寨的人照面,便悄悄撤身退走,岂料刚才移身,竟被他们查觉,一口咬定剑谱必是被我们夺得,一言不和,登时就动起手来……”

  唐百州又插嘴道:“王八打乌龟,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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