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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川边三鬼”见唐百州奔上岭来,各人都冷哼一声,相互望了一眼,“白无常”陆兴阴沉沉说道:“姓唐的,你来得正是时候,再过一刻,咱们就要用刑吊死这伙伴了。”

  唐百州摸摸颈子,指着那空着的绳圈,问道:“老兄,那一个可是替我准备的?”

  “白无常”冷哼了一声,道:“正是,少时你就能和你这位伙伴一样,高吊在岭头,临风摇曳啦!”

  唐百州笑道:“那敢情好,临风摇曳兮,端端拥于足下,登高远眺兮,故乡宛在眼前。三位如果有兴,何不多做三个绳圈,咱们每人一个,吊它一长排,倒是有趣。”

  “黑无常”游五沉声叱道:“少逞利口,既敢赴约前来,咱们就开始比划,谁耐烦跟你闲扯。”

  “赤发鬼”莫干也大声喝道:“正是,胜负各凭功夫,斗口使奸,不过匹夫所为,有什么了不得的?”

  唐百州道:“哟!哟!瞧你两位那副着急样儿,难道还怕鬼门关关得早,进不去了,是吗?咱们先礼后兵,说说笑笑有什么要紧?”

  “白无常”陆兴也怒叫道:“老二老三别和他多说,咱们就以三鼓齐鸣斗斗他再说。”

  唐百州满脸不屑地道:“三鼓齐鸣又算得什么?要不要老唐给各位表演一手一鼓三鸣?一面鼓要打出三种不同的声音,有像鼓响的,有像锣响的,还有像猫叫的……”

  “川边三鬼”不耐和他穷扯,三个人各从身边掏出了一付金针来,左右手分持金针,只听”白无常”陆兴神态凝重的颔首低声祝祷,道;“师父,你老人家在天之灵当已看见,弟子们等了百年,今夜已遇到持玄铁锈剑之人。只因弟子们愚鲁,无法习练神与意分,攻与守别,唯今夜若不以迷魂鼓音擒他复仇,弟子们终身愧对恩师。迫不得已,只有自破耳膜,俾能心神专注,共擒仇家,生死荣辱,在此一战,恩师在天,务乞佐佑!”

  祝毕,三人突的举臂反曲,各将手上的两枚金针,闪电般插进自己的耳朵之内……

  唐百州大吃一惊,要想阻拦,已自无及。只见三鬼都强忍住刺耳遽痛,金针留在耳内,也不再拔出来。每人全用怨毒的眼光向唐百州望了一眼。缓缓举起左臂,眼看就要开始他们的“迷魂鼓音”。

  唐百州心念疾转,一时拿不定主意,皆因“川边三鬼”这一着太出人意料之外,各凭愚忠,竟然自破耳膜。这一来不必再受鼓音困扰自己,却可以专心一志对付敌人。而且,他们一变成聋子,唐百州的海螺号角就成了废物,对他们丝毫起不了作用,这却如何是好呢?

  但尚未等他想出一个妥善之策,三鬼三只左掌已经陡然下落,那三面皮鼓同声齐鸣,发出沉重而巨烈的声音——咚!

  唐百州被这一声鼓响震得混身一麻,顿感脚软筋酥,难过异常。三鬼这种“三鼓齐鸣”虽是第二次施为,但这一次他们自聋双耳,不再被其他声音所扰,就算唐百州再用“呵呵”怪叫声欲图“以音乱音”,也绝不能和第一次那么容易就抽身走脱。何况,傅小保被捆在旁边,并未受点穴昏迷,纵令唐百州能抽身立即逃走,傅小保身不能动,耳闻鼓音,那是必死无疑了。

  急切之间未容他多作思忖,忙不迭举起海螺号角,凑在嘴上,“呜嘟嘟”的就吹将起来。

  休看这海螺吹起来无什调子,那声音更似黄牛怒吼,水牛发威,沉闷单调,毫无抑扬顿挫,听起来委实难听。但此时唐百州一将号角吹响,却觉得鼓音登时被压抑了下去,非但精力恢复,更且心气不烦,内劲源源不绝如缕。心里一喜,便全神贯注,一个劲儿死命狂吹。这一来,满山雀鸟野兽算是倒了邪霉,直被那怒牛似的吼声,震得展翅乱窜。有的冲天疾起,有的在林间乱撞乱碰,更有些竟被号角刺激得如疯似狂,活生生自己用头碰死在壁下。

  只有“川边三鬼”全变了聋子,根本不被这声音所扰,兀自低头运功,拼命敲击皮鼓。

  满山鼓声隆隆,号角声声,正像千军万马在这深山中冲杀肉搏,好不热闹。

  “川边三鬼”全力施展了半晌,抬头见唐百州不但未被鼓声所惑,而且拿着一只巨大海螺,在那里聚精会神,吹得正起劲。他们耳虽已聋,眼并役有瞎,一见这副情景,齐各暗吃一惊,互相暗打了一个手势。刹时间,鼓音一变,忽由高亢阳刚之声,变作低幽阴柔之声。虽是一声声鼓响,却隐约有一种怨妇夜泣,荡妇思春的柔媚音韵,原来三鬼已暗将毕生功力贯注鼓音中,要使唐百州立毙当场。

  果然,这种鼓声虽然低微,却一声声清晰地透过号角的高亢鸣音,钻进唐百州的耳朵。他正在死劲吹奏,猛然间,被这种柔媚之声弄得心中一荡,不知不觉意然停止了吹奏,侧耳倾听起那靡靡之音来。片刻之后,早被鼓音所迷,缓缓举起手臂,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三鬼一见,私心狂喜,越发各出全力。一只鼓隆隆轻响,隔阻他的神志;一只鼓全变作沙沙之声,腐蚀他的功力;另一只鼓则咚咚慢捻轻弹,尽作挑逗之态。哪消一会工夫,唐百州已经着了道儿,随着鼓音,开始一步步翩翩起舞,而舞姿则尽是妇人春睡乍起,娇慵不堪的模样。当然,他脑于中早巳混混沌沌,将一切警惕戒备,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再这样继续半个时辰,唐百州必然全身功力尽失,虚脱而死,和傅小保双双埋骨荒山之中。

  然而,就在这危机一瞬,千钧一发之际,峰侧陡地两条绿影闪动。夜色中,两丝绿火,电射而出,分击黑白二无常的两面皮鼓。一到鼓边,“蓬”地一声轻响,那两面皮鼓登时爆裂。黑白无常大出意外,赶紧跃起身形,急挥双袖,抛掉业已燃烧的皮鼓,扭头怒目回顾,那两条绿影早已快拟电奔的落下峰头而去。

  三面鼓毁了两面,原来弥漫岭头的摩摩之音顿时中断。

  唐百州恍如大梦初醒,两腿一酸,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摇了摇头,圆睁双眼,向四下里望了望,大有迷惘惊诧之意。

  黑白无常全都怒容满面,欲待拔步追赶,但当他们望见是两条娇小绿色人影,却惊惶地倒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做声不得。

  “赤发鬼”莫干也立时歇敛了鼓音,三人互相比了比手势,一齐挫掌揉身向唐百州扑了过来。

  唐百州这时候虽已清醒,仍觉得身上酸酸的提不起劲,眼见三鬼须发怒张,奔扑过来,不禁大骇,倒地一个翻滚,死命绷弹起身,探手将“玄铁剑”撤到掌中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三个打我一个吗?”

  “川边三鬼”充耳不闻,三人霍的分作三面,又扑了上来。

  唐百州才想起他们耳朵已聋,听不见言语,忙不迭振腕挥剑,一招“万花乱抖”逆袭而上。

  “玄铁剑”剑尖颤动,舞起千百朵剑花,三鬼才一扑到,就被这一招奇异剑招迫得撤身返跃不迭,彼此顾盼,甚感惊异。但也只略顿了那么一刹那,“白无常”陆兴突的怒吼一声,左手“呼”的劈出一掌,同时欺身上前,右手五指箕张,一记“鬼王探爪”,向唐百州当胸抓到。

  唐百州借势旋身,避开左面凌厉的掌风,“玄铁剑”突使一招“摇头摆尾”,迎着“白无常”的右手。剑影摇曳之中,“白无常”怒极出手,理智全失,怎能躲得过“魔剑八式”精妙无穷?措手不及,但听得他发出一声惨叫,登时血花四喷,一条右手已被齐腕削断。

  “白无常”陆兴捧住右腕,登登登直退了三四步,龇牙咧嘴恨恨说道:“你……你……你干得好……”

  唐百州记起绿袍丽人古若英嘱咐不可伤了三鬼的叮咛,失手断了陆兴一腕,心里也是歉然,一时间忘了他们全已变了聋子,竟然讪讪地“老兄,我这真是失手,无意伤了你,你千万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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