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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川边三鬼”俱各骇然,万想不到这独眼龙内功定力如此高超,承受这种旷世绝学的“迷魂鼓音”居然本性不泯,还有心情调侃取笑?

  “白无常”陆兴勃然大怒,低头运功,双掌疾若骤雨,打得那皮鼓“咚吟咚”恍若雷鸣。直欲将唐百州震得瘫痪在洞中,方泄心头之忿。

  要知任何撮魂催眠之法,必须对方能全神贯注,心无旁念,才会被它所惑。“川中三鬼”这种“迷魂鼓音”,也正是藉内家传音之力,行迷魂摄魄之宝。遇上定力不足,或是过份对他们的鼓音倾神贯住的对手,自然一被鼓音所震,便陷入迷乱浑茫之中,难逃受擒之途。

  但偏偏唐百州是个疯子,行事思虑,只是疯疯癫癫,有时清醒,有时却迷糊,要他全神贯注在鼓音上,真是谈何容易?如果“川边三鬼”不在洞外和他对答,那时候他神志紧张,不定倒能着了道儿,岂料这一番问答之后,又惹起了唐百州的疯病,脑海中胡思乱想一片,竟然未被鼓音迷倒。

  “白无常”用尽全力,将皮鼓打得震天价响,唐百州又似被迷,又似没有,也在洞中哇呀哇呀怪叫连天。对耗了足有半个时辰,“白无常”听洞中叫嚷丝毫未减,而自己却耗力过甚,头上直冒热气,连忙向身边的“黑无常”游五说道:“老二,我不行了,你快来接一把。”

  那知叫了两遍,半点回声均无,“白无常”扭头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原来“黑无常”和“赤发鬼”竟然都受不住那种“迷魂鼓音”,双双昏倒在地上。

  各位看官又要骂着书人胡说八道了,想那“川边三鬼”自己苦研而成的“迷魂鼓音”,怎会迷不住别人,反迷了自己,说起来岂不是笑话吗?其实这也有个因素。

  “川边三鬼”自幼投师,师父又去世得早,近百年来,三人埋首荒山,专心研究师父遗志,要以招术以外的方法克敌制胜,重振峨嵋绝顶惨败之仇。三人虽然费了百年来功夫,研成了这种“迷魂鼓音”,却从未在江湖中运用过。平素互相练功,远隔重山,又用“呵呵”怪叫声摄护心神,正如闭门造车,尽想着如何收拾人家,忘了一旦全力施为,会影响了自己。

  所以,“白无常”鼓音刚开始之际,身旁的“黑无常”和“赤发鬼”均被鼓声所感染,不约而同发出“呵呵”之声,私下里对抗鼓音。及至“白无常”激怒之后,全力施为,两人既不能放声对抗,减灭了鼓音威力,又不能偷偷溜走,丢下“白无常”一人无人护卫。拼命苦撑,短时内尚无大碍,时间一久,竟比唐百州还要容易就被鼓音所迷,昏倒地上。

  这正如现今科学家在试验室中专研设计,往往拿出来试验的时候,反害了自己一样。学武的也是人,自然与人一般,要犯许多想不到的错误,否则,也不会有“走火入魔”这个名词儿了。闲言赶过,俱皆不提。

  再说一见误伤了两个盟弟,这一惊非小,知道再要打鼓打下去,只怕唐百州没有事,倒先要了两位盟弟的性命。忍气吞声,突然将鼓音一敛,跃起身来,恶狠狠向洞里说道:“独眼龙,丑八怪,权且让你多活一日。今夜三更以前,你如不到昨晚偷窥老夫练功的山顶领罪,休怪老夫手辣,要将你这伙伴吊死在那株巨松之上。”

  说罢,收起皮鼓,将穴道被制,昏睡地上的傅小保挟在胁下。又把“赤发鬼”扛在肩头,另用一只手挟着“黑无常”,一个人带了三个人,嘿呀啊呀吃力万分的离洞而去。

  唐百州在洞中突然不闻鼓声,也不由自主停止了叫嚷,又听洞外这一番邀约威胁之词,只当是骗他的,自顾自在洞里放声大笑,骂道:“老鬼,你休想骗我出洞,我看这洞里挺好,存心住上十年八年,不出来啦!”

  过了许久,洞外既无鼓音,又无人语,唐百州本也累了,休息了许久,依然没有再听见动静,不禁起了疑,高声叫道:“喂!老鬼,你到底是真走了还是假走了?”

  听听洞外并无回音,唐百州暗笑忖道:你骗我,难道我不会骗你,咱们大家不吭气,看是谁熬得住?谁熬不住?便盘膝坐在地上,锈剑放在手边,闭目行起功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从洞中日影观测,时已过午。唐百州虽可再熬,却怎挡得饥肠辘辘,肚子饿起来,委实忍不住,又大声叫道:“喂!老鬼,你到底走了没有?若是真走了,就咳嗽一声,我好出来找东西吃!”

  谁知他一语才罢,果听见洞外有人“嗯咳”咳嗽了一声。

  唐百州吓一跳,他妈的,怪了吧!人走了居然还会咳嗽,准是那老东西守在洞口,要骗我出去,三人合打我一个,心里暗笑,却又叫道:“老鬼,你要是想骗我去去,你再咳嗽一声。”

  果然,他这里话音一落,洞外又是“嗯咳”一声咳嗽。

  唐百州心里骂:老东西人倒蛮老实,我须得再撩撩他,看他们是不是全在洞外?叫道:“喂!你是哪一个?是穿白的?穿黑的?还是穿红色的?你老实说了,我就出来!”

  突然,洞外发出一阵吃吃笑声,有一个又娇又媚的声音答道:“我是穿绿的。”

  唐百州猛吃一惊: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穿绿的?敢情这还是个女鬼?于是骂道:“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洞外听了这话,登时也骂了起来,说道:“放屁,我是你姑奶奶,独眼龙,你再要胡说八道不肯出来,莫怪姑奶奶要放火烟子熏你出来啦!”

  唐百州听那声音,分明是个大妞儿,心里一乐,就忘了“川边三鬼”的厉害,提着锈剑,连忙钻出洞来,连声说道:“别熏别熏,我老唐最是听大妞儿的话,叫我出来,这不是就出来了吗?”

  遽出洞口,一阵强烈的阳光照得他眼花撩乱,看不清外面情景。他也知道怕被人趁虚下手,“玄铁剑’舞起斗大一朵剑花,护住身躯,定了定神,却见相距丈许之处,正俏生生立着一个身穿翠绿紧身小袄,头挽双髻,十七八岁一个又媚又美的姑娘,用一条绿色丝绢轻掩樱口,在那儿吃吃娇笑。

  唐百州素来放荡不拘,在洞中还曾口齿不清,胡言乱语,及至见了这绿衣姑娘,突觉眼前一亮,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游目不见了“川边三鬼”,便忙恭身一揖,虔诚地道:“小妹妹,你能来在这荒山之中,想来必是高人,但不知那三个老怪物全到那里去了?小妹妹又是什么人?怎知我老唐被困在这山洞中,前来搭救呢?”

  绿衣少女见他奇形怪状,越是一本正经,越是叫人看了好笑。况且他想要酸文,又酸不起来,更加笑得花枝乱抖,无法遏止,一时竟无法答他的话。

  唐百州很想表露表露肚子里的才学,见她不答,忙又一揖,文绉绉说道:“小妹妹想必是月中嫦娥,广寒仙子,听不懂咱这地面上凡夫俗子的文章,但不知方才和老唐对辞之人,又是何许人也?能否请她出来翻译一番,咱们也可交谈,岂不比哑然相对,强之多焉?强之多多焉?”

  那绿衣少女越发笑不可抑,弯腰顿足,差一点连气也笑断了。唐百州猛然似有所悟,自己用手捶着头,自言自语埋怨道:“糟糕!既然听不懂,说这些有什么用?可恨好不容易在这荒山之中,得遇这么美貌一个妞儿,偏是个外国人,听不懂中国话!”

  他这里急得搔头抓腮,无法可想,绿衣少女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人竟未交一语。蓦然间,想见眼前绿影闪动,场中又多了一个身着绿衫的女郎。这女郎和先前那少女一式衣衫,一式打扮,唯一不同,似乎年龄比先一个略大,总有十八九岁样子。人才赶到,就板着脸孔,向先前一个少女叱道:“小翠,你是怎么啦?来了这半天,也没把人请去,老夫人在宫里立等呢!”

  先来的绿衣少女笑意虽止,仅用手指着唐百州笑道:“他……他……他……”

  唐百州陡然会过意来,忙又向后来的一个女郎作了个揖,恭谨地道:“敢请二位全是中国人,我老唐正愁言语不通,无法表达敬意,这下可好了。喏,我这里给你见礼,二位小妹妹福体安康,是盼是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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