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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那少年见他撤出柄锈渍斑斑,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锈剑,益发放声哈哈大笑,道:“蠢才,你还有多少破铜烂铁,一股脑都搬出来吧!少爷神剑正可试试锋芒。”

  唐百州笑道:“小子,先别吹大气,算你那把剑是柄宝剑,我就凭这把锈东西跟你试试,我让你砍三剑,三剑能把我这烂铁砍断,要我给你跪下磕三个头都行。”

  少年冷笑道:“好!我要把你这锈东西砍断,那时只怕你光磕头还不行呢!”

  接着,大臂一抡,“呼”的一招“水蛇摆腰”,剑挟劲风,横砍了过来。

  唐百州哼了一声,“玄铁剑”突的倒转,剑尖向下,左腿一收,仅用右脚拄地,硬接这一招。

  两剑相碰,“档”的一声脆响,各自退了一步,横视自己手里剑锋,居然全都没有半点损坏。

  那少年大怒,喝了声:“蠢才,你再接一剑!”手中宝剑在头上绕了一圈,贯劲直砍,也不用什么招式,剑如泰山压顶,对准唐百州劈了下来。

  唐百州哈哈笑着,脚下蹲桩,锈剑横举,又是一下硬接。

  这一次少年用了全力,双剑一触,火花激射,究竟唐百州比他多吃了几年干饭,那一股反震动,直将少年迫得退了三步,双方再看看手中兵刃,唐百州的“玄铁剑”仍然完好如初,那少年的长剑上却多了一处小小的缺口。

  少年又是怒又是心疼,手拂着宝剑,眼中泪光盈盈,陡的一声凄厉的大叫,挥剑又扑了上来,道:“好蠢才,毁了少爷的宝剑,我这弥天血仇,怎能报得?今天和你拼了!”

  唐百州见他双目尽赤,人似疯虎,却并不再和他硬接硬拼,嘻嘻笑着拧身晃肩退了六七尺,脚一顿,早上了小黄马,笑着叫道:“这是给你小小一点惩罚,小子,咱不和你一般见识,再见再见。”

  微徽一抖马缰,那瘦黄马拨开四蹄,刹时奔出数丈以外。

  少年恨得咬牙切齿,腰身用劲,也飞上白马,随后紧追了下来,高声骂道:“狗蠢才,贼蠢才,少爷跟你仇如海深,不把首级留下,还想向哪里逃。”

  唐百州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小黄马去势如风,少年催马狂追,哪里追赶得上,两人一前一后,又奔出山道,唐百州心中对这少年起了绝大疑心,故意不奔正途,策马就在山边兜圈子乱跑,一面忖道:这小子口口声声身有血仇,所使又分明是刁家“蛇形门”剑术,那么他此行目的何在?仇人又是谁呢?且不管他,先逗他一个够,再设法把他制住,套问实情。

  这一片丘陵地势极广,那少年宝刃受创,满心愤恨,提剑催马只顾穷追,唐百州明知他坐骑决然追不上自己的小黄马,乐得嘻嘻哈哈,一面引着他兜圈子,一面冷言冷语调侃,两匹马一奔一追,把这片地方当作了跑马厅,宛若流星赶月,刹时兜了四五个圈子。

  唐百州更表演骑术,索性收了“玄铁剑”,在马背上一会儿倒竖蜻蜒,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又反身倒跨,比手划脚,大声吆喝,把那少年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没命的追着。

  追了约有顿饭之久,白马虽然神骏,却始终赶不上小黄马快捷,相距总保持着两丈左右,这一段时间下来,少年也深感无法凭坐骑追上人家了,探手入怀,摸出六支三菱镖来。

  他觑了个真切,亦不出声招呼,猛的抖手将其中三支钢镖分品字形向唐百州背心打出。

  唐百州虽在笑闹,耳目仍然灵异,陡听得身后破空声到,忽在马上一个翻转,面向后倒骑在马背上,左右两手齐出,接住了其中两支,轻轻一扭身,又用胁间把第三支钢镖也挟住,笑道:“这倒不错,只赛跑太没意思,咱爷儿俩抛镖玩玩。”

  说着,便把接得的三支钢镖也向少年掷回去,那少年一面探手接镖,一面又将另外三支疾射过来,唐百州边接边回,心中大乐,刹时间镖去镖来,就像特为赛马增加的余兴节目。

  少年数次发镖无功,又生了恶念,心道:我先弄倒你的坐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于是,手法一变,发镖不对人身,专找马股。

  但唐百州也有他的办法,见少年用镖飞射坐下马儿,自己在马背上够不着,无法接截,便拔出了“玄铁剑”,左手执剑,专门吸取飞镖,右手从剑身上取下镖来,依然又打回去,毫未影响到截接投射,仍旧笑哈哈只当玩耍。

  那少年大骇,他万万想不到这家伙一柄锈剑,竟有这许多用处,如今黔驴技穷,怒火也消了大半,勒住马不再穷追了,唐百州见他停马,也勒马站住,仍然相距他两丈距离,笑道:“怎么不玩了?敢莫是想再换换花样?”

  少年心知今天遇着高人,把适才鄙视的心情强自压撩,缓缓说道:“咱们无仇少怨,你为何毁我宝剑,存心戏弄?能不能留下个称谓,彼此容图后会?”

  唐百州一听他有意要走,忙道:“别走别走,咱们有缘相遇,大家全没有玩尽兴,怎么倒要走了?名字不用问,再跑个十圈八圈如何”

  少年羞愤交集,含泪恨恨说道:“你不要再存心戏弄人,我身负血海深仇,十年苦学,满以为此去可以报复父仇,扬眉吐气,不想在这里初次遇敌,便折辱在你手中,怨只怨自己学艺不精,贻羞师门,父仇无由得报,空自忍辱偷生了这许多年。朋友,你如不是长安金刀李长寿一党,就请你留个名字,傅某但能手刃了亲仇,那时必寻你再拼三百合,以雪今日捉弄的奇耻。”

  唐百州暗道:“这就对了,你早把心意说出来,咱们也不必多费许多过节。但他故意做得满脸不屑的道:“唔,你仇人是长安金刀李七吗?倘若果真,我看你就凭你这几手巴山刁家堡蛇形门的臭剑法,这一辈子也别想报什么仇了。”

  少年吃了一惊,诧道:“你怎知我是蛇形门弟子?”

  唐百州冷笑道:“蛇形门那几手三脚猫,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小伙子,你既然投错师门,这就不报也罢!”

  少年又有些怒意,剑眉一剔,道:“蛇形门剑术无敌天下,你不过手上多了一柄利剑,就能小觑刁家堡的上乘心法?”

  唐百州向地上“呸呸”连吐了几口唾沫,道:“算啦算啦!吹什么?谁还不知道刁人杰那老东西吃几碗饭?肚子里装的什么草料?”

  少年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蛇形门掌门人刁人杰乃武林耆宿,连扛湖中辈高位尊的高手,都得称他一声“前辈”,这独眼龙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小觑他,骂他是“老东西”?他心中有些不忿,便道:“如此说来,阁下必是身负绝世武学的江湖异人了?只是异人虽是异人,却连名讳也不敢向人一示。”

  唐百州笑道:“承蒙你称赞,不敢不敢,异人虽然谈不上,自信还不会把几手‘蛇形剑法’放在眼中,这样吧!咱爷儿俩比划比划,我要是三招内不能使你长剑出手,就算我吹牛,随你要把我如何处置,如果三招内叫你松了剑,你便把来历经过,一五一十向我说说,也许我老人家一高兴,传你几手绝招,不定倒真能杀得李长寿,报得你的父仇。”

  少年听了,豪性大发,笑道:“那再好汉有,傅某就领教你几招绝学。”

  说着,长剑剑锋半转,斜刺里划出一招“蛇行丛草”,明刺左胸,实点腰胁,这一招乃蛇形门得意绝招之一,妙就妙在剑招后面所隐变式,虚虚实实,令人不易摸透,极难趋避。

  唐百州出身“灵蛇剑派”,平生所学,实与“蛇形门”招术颇多暗合之处,这也是刁天义兄妹双探终南山,想要夺取心圆大师遗著“灵蛇剑谱”的原因。少年这一招“蛇行丛草”,他那有看不出的道理,心中冷笑忖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剑术竟然已得蛇形门的真传,当真不易呢!”见他剑锋将近前胸,这才陡的探臂,撤出“玄铁剑”,剑一出鞘,紧接着就是一招“万花乱抖”,反迎逆袭而上。

  “魔剑八式”乃天下剑术精华,“万花乱抖”方才出手,已不容少年有变式撤招的余地,眼前剑花一阵乱,还没有看清楚唐百州用的什么招式,自己长剑已尽被封在外圈,顿感无从插手,忙不迭脚下疾退了两步,刚想脱出圈子,再行振剑还招,怎挡得“魔剑八式”一招才出,八式连环,间不容发,刹那间四周涌起一片剑花,蹑踪紧跟着圈到。

  少年大骇,一招“蛇游枯枝”才使出一半,已不得不暴身再退,暗中吓出了一身冷汗。

  唐百州蹑步跟踪,化作第五招“花枝招展”,仍用诡诈的变招,迫使他和自己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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